第63章 寡妇

东风恶 一度君华 3678 字 8个月前

等到孩子被抱走了,慕容厉这才开始换衣服。一颗心这时候还在跳个不停。他自房中出来,到听风苑。慕容轲已经睡下了,蓝釉还没睡。见他过来,起身道,说“找着了”

慕容厉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嗯了一声。蓝釉说“你过来找我,不单是要告诉我这个吧”

慕容厉说“孩子需要母亲,她必须回来。”

蓝釉笑着说“那你准备如何安置我”

慕容厉本就不是个纠结的人,凡事如果太复杂,他就会往最简单的方向想“可以让她搬到离你最远的园子,你不会遇见她。”

蓝釉沉默,然后问“如果我不同意呢”

慕容厉说“在我身边,不能再有其他当家作主的人。你必须接受。”态度强硬,毫无商量的余地。他继续说“九年前,是我亏欠你。我一直想尽我所有来弥补。但是蓝釉,九年前,她不过是个垂髻小童,我不能因为我的歉疚,让她们母女分离、流离失所。蓝釉,如果孩子真的出了什么事九年前的悲剧,我不能再重演一次。”

蓝釉居然也没有坚持的意思,说“厉哥,其实我水性很好的。”

慕容厉怔住什么

蓝釉说“当初我投河,并不是为了自尽。”气氛顿时冷场,她微笑,“我知道这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要守住墨阳,守住城中数万百姓。舍我一人,不算什么。可是厉哥,我也没有办法再坦然从容地出现在你面前。因为看见你,我总会想起这件事,想起他们丑恶的嘴脸”

她伸出手,去抚摸慕容厉的脸“我投河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为了寻死。我的身子给过你,我有过一段洁净无垢的时光,厉哥,我爱过你。我不会为了几个畜牲结束我自己的生命。可我也不想再面对你。从今以后,月月年年,面对你给予的怜悯、忍让、疼惜。永远怀揣着这段过去,跟你身边的每一个女人争宠。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慕容厉无言,蓝釉说“那时候也是年少无知吧,我觉得我这样离开,你他妈就算是条狗,也能记住老子了吧何必等到日后恩爱凉薄,黯然收场可是我没有想到,你会难过这么多年,厉哥。对不起,我”

她垂下头,将额头轻轻抵在他宽厚的肩头“厉哥,我带着爱和思念离开,我不痛苦,也不遗撼。现在,我和你都有了新的生活,强行揉和在一起,这就是结果。”

慕容厉缓缓说“你还是要走”

蓝釉将他的手抬起来,让他搂住自己的腰,说“厉哥,小轲今年六岁。”

慕容厉没反应过来“什么”那有什么关系

蓝釉的声音居然带了一点幸福“他姓端木,端木轲。是我相公端木正扬的孩子。”

慕容厉眼看又要冒火“你相公”端木正扬是哪里冒出来的什么鬼

蓝釉笑得不行“你找来那天,他就在屋子里。我说带儿子跟你到晋阳玩几天的。”

慕容厉明白了“蓝釉”

蓝釉回抱了一下他,说“厉哥,跟你相识相爱,我不悔。墨阳城的事,我更不悔。当初离开你的时候,我曾经后悔过。也许坚持留在你身边,也会幸福快乐。但是既然选择,便也不悔了。”

慕容厉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世间的爱和思念,有一些随时光淡漠凋谢。有一些在回忆里生根发芽,长出花叶参天。

光阴为它涂上浓重的釉彩,以日月加冕,极尽装点。它越来越鲜艳旖旎,只是再也回不去。

花圈很漂亮,没有人会把它摆放在家里。总有一天你会发现,盛装作羹汤,是件不合时宜的事情。

慕容厉问“那混帐对你好吗”

蓝釉说“以前一点也不好,还说自己是个剑客,垃圾玩意,把自己当宝。还嫌我粗鲁”

慕容厉怒道“什么”老子当作珍宝的东西,这混帐居然敢嫌弃

蓝釉说“后来我打他打得少了,也尽量不打出血了,他慢慢就对我挺好了。”

慕容厉“”

蓝釉还算是了解他的。他这样的人,从来横行无忌惯了。他苦心寻找了多年的人,他当然认为那是比全世界都重要的。如果玉喉关她直接拒绝,慕容厉恼怒之下,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她选择跟他回来,温和地让他自己去发现,原来过去的真的已经过去。亲爱的,这世间没有永恒不变的爱情。

两个人第一次说了一夜的话,蓝釉讲别后九年在玉喉关的生活。有时候会提及采玉时抓住的小鸟、采摘的野花。有时候讲儿子读书时的趣事,有时候讲跟端木正扬的一些趣闻。

慕容厉是不大能体会这种心境的,耐着性子听了大半夜,蓝釉兴奋地问“怎么样好不好玩”

慕容厉面无表情,说“屁大点事,也值当你拿出来说叨”女人真他妈嘴碎

蓝釉猛然跳起,一大脚踹过去“你懂个屁生活就他妈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以为柴米油盐跟你打仗一样,天天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啊”

慕容厉怒哼,想着妈的早知道陪你半宿你唠叨这些个废话,老子早回房睡觉了

话不投机,蓝釉怒道“滚,从来没觉得,跟你说话就是浪费老子口水”呜呜,我想我相公了

慕容厉起身,在心里已经把女人跟小人划上了等号。他妈的听了半夜苍蝇叫,连声谢也没摊上

蓝釉见他一脸不屑,简直恨不得冲过去打他“难道你就不觉得我说的话里面有一点点成长和快乐吗”

慕容厉说“换头猪来讲也是这效果”

蓝釉气结“浑蛋早知道老子还不如换头猪来听呢”

外宅,香香醒来之后,一直呆呆地坐在床上。好在后半夜,管珏派人快马来报,称小郡主已经找到了,安然无恙。香香眼睛里这才有了一丝神采。等到喝过药,下人们都下去了,她起身,坐在铜镜前。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样再来一次,我非疯掉不可。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红唇微咬。这一生呵,真正自己为自己作选择的机会不多。临到真要选择的时候,才发现是需要勇气的。

香香找了块布,从妆台捡了几样首饰,全是母亲和姐姐后来为她打的。上面没有巽王府的印记,也是唯一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她握在手里,随后又打开衣箱,找了几件适合平常穿着的素裙,包好之后,望了一眼这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