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陷入回忆中,棱角分明的脸在帐中烛火映照下,有一种异样的温柔:“母妃终于求父王,为我和她订下亲事。条件是成亲之前,不许再见她。”他唇边现了一丝嘲讽,眼里却缠绕着极细微的眷恋:“后来,母妃死了。我渐渐明白那是一朵倾城绝世的花,只有站得最高的人,才能摘得她。”
他举杯,与左苍狼对饮,说:“所以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我一路走到今天,到底是为了天下,还是为了她。”
左苍狼说:“微臣以为,陛下不必明白。陛下终会摘得那朵花,不论初衷是为了天下,还是为了她。”
慕容炎笑意渐深,右手伸过矮几,握住她的手,说:“他们都不懂,那种日积月累的渴望是如何在人心中发酵,引人狂热迷乱。”左苍狼低头,看他覆在自己手背的右手。听见他低声问:“但是你是懂的。”
左苍狼怔住,慕容炎微微施力,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右手划过她额前的碎发,说:“你是明白的。”
那时候他的双眸摄住了她的魂魄,光影如漩涡。左苍狼眼眶微热,是的,她明白的。他靠得这样近,温热的呼吸带着酒气抚面而来,她便醉了。
酡红在脸颊晕开,少女的肌肤灿若烟霞。慕容炎提壶,自己喝了几口,将壶嘴凑到她唇边,喂她。左苍狼张嘴,酒一半入喉,一半顺着修长的颈项,流入领口。
慕容炎的目光顺着清凛冽的酒水滑落,渐渐迷离。然后他低头,轻轻舔吻那一行清酒。左苍狼如遭雷击,轻轻推他:“主上。”
他呼出的气息热烈滚烫:“嘘,别说话。”
那舌尖也是火热的,它舔食美酒,也吸走人体所有的力气。左苍狼以手撑住他胸口,他轻声说:“别拒绝我。阿左,你喜欢我,是不是?”
左苍狼就缓缓缩回了手。是的,我喜欢你。从当年南山看见你的那一刻起。八年之后,此爱历久弥新,疼痛忽略不计。
她闭上眼睛,那一刻心中眼前便只看见这个人,这张脸。能否不难过?如果可以,让我焚骨为火,驱你片刻寂寞。
王允昭站在帐外,听着里面声音不对,立刻撤走了外面的士兵。直到天色黑透,左苍狼先出来,衣服与头发都整理过,只是脸色仍显狼狈。她没跟王允昭打招呼,同他擦肩而过。
王允昭也不好多问,转头入了慕容炎帐中。慕容炎正睡着,他的衣服整齐地挂在衣架上,榻上并没有想象中的狼藉。
他也不知道如何处理了。
及至一个时辰之后,慕容炎睡醒。王允昭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提醒这事。他不会醒来就忘了吧?
慕容炎起身,微微挑眉:“你站在那儿抓耳挠腮是什么意思?”
王允昭连忙请罪,过来为他更衣。慕容炎转头,看见榻上的血迹,眉头微皱,终于说:“我不该饮酒,你该阻止我。”
王允昭赶紧跪下:“老奴有罪!”慕容炎说:“你是有罪!你让我从此需要用百倍的精力去哄一个下属!!不过毕竟错在孤王。母妃说得对,人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欲|望,征服天下也没有用。”
见他是真的没有怪罪的意思,王允昭松了一口气。慕容炎又说:“事已至此,罢了。阿左的饮食,你注意一下。”
王允昭不明白,他说:“江山初定,时局不稳。不是开枝散叶的时候。何况她毕竟是温砌名义上的妻子,如果出了乱子,会很麻烦。”
王允昭就明白了:“奴才会办妥。”
慕容炎点头,补充:“小孩子易多想,你我知道就可以了。”
王允昭跪下:“是。”
左苍狼回到自己帐中,只觉得心口满满涨涨,有一种喜悦的酸软,让人隐隐有种想要落泪的错觉。他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句话、每个字,都可以反复回味千百遍。她靠在榻上,一夜无眠。
第二天,慕容炎带兵前往方城,左苍狼与冷非颜一起从孤岭绝壁攀沿而上,经过连理峰,潜入慕容渊在方城的行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