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蚌想巴着容尘子留下来陪宿——吃不着闻闻也是好的:“哼,谁要你陪啊,你要走走好了!”
容尘子便簪冠着袍、穿戴整齐:“那我先回房了,你乖乖睡不要乱跑。”
他替她掖掖被角,体贴地点了一盏壁灯,随后出了房门。大河蚌气得呀,肺都炸了——这老道士还真是不解风情啊!!
叶甜站在院中,当夜半轮弯月模糊地挂在天边,秋云苑中培栽了无数花木,雏菊与四季海棠争相斗艳。
容尘子推门出来便看见她,着一身天青色的道袍,长发高绾,虽是夜间,她却连衣冠严整,连发丝也未曾乱得一分。
容尘子面上一红,温言道:“小叶?怎么还没睡?”
叶甜一腔委屈俱都迸发了出来,恨不能扑到容尘子身上。但她是个修道士,半生拘泥于礼数,河蚌那样的举动她做不出来。她只有站在原地,目光悲哀:“师哥。”
容尘子自然也发现她的异样,想到方才她可能听到动静,顿时心里也有些羞惭:“小叶,对不起,师哥不知道你在外面。”
他声音温和如昔,连面上的笑意也不曾变动分毫,叶甜却几乎落下泪来,她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止步,突然道:“我回去睡了,师哥你也早点休息。”
话落,她转身回房,背影高挑却萧索。容尘子有心叫住她,想想却也终究是叹了口气。
他转身回到房里,盘腿打坐,念了一阵《清静经》,却只觉思绪纷杂。他微扯嘴角露了个苦笑,自己多年来一心向道,想不到如今倒似初尝情爱的少年一般,满脑子都是那些旑丽光景。
这趟出门本意只是带她走走,哪料得刚刚住下自己已是邪念不断。他又将叶甜的话回想了一番,心下愧然。暗道容尘子,她不懂事也就罢了,你莫不是也糊涂了么?
想罢,他再次清心净神、摒弃杂念,专心打坐。
次日一早,小二将早餐送了过来。容尘子下榻秋云苑也不是毫无由来的,这秋云苑的点心做得特别好,十里八村找不出更正宗的了。
考虑着河蚌的食量,他让小二多送了二十多样,此时大河蚌正对着满桌点心流口水。容尘子梳洗完毕,绞干了汗巾顺手替她擦了擦脸和手,柔声问:“怎么不吃?”
这货很苦恼:“嗷嗷,我在想应该先吃哪一个!”
容尘子大笑,片刻之后他净了手,化了道祛邪符,加了砂糖喂她。待河蚌就着他的手喝了,他方拿了一块果酱金糕喂她。秋云苑的果酱金糕与别处略有不同,光果酱就有樱桃、草莓、桑葚、百香果等。这货吃了一口,只觉得满口清香,甜而不腻,她立刻就叛变了,端着盘子就猛吃果酱金糕。
容尘子本想带她出去走走,这回是怎么也哄不出去了。他略微叹气:“那你在家吃东西,我随小叶出去,给你挑两件质地柔软些的衣服。”
河蚌吃得满下巴都是果酱和点心渣,看上去跟个小花猫一样,她顾不得回答,连连点头。容尘子这才起身,安排清素在家里守着她,自己随叶甜和清灵出门去了绸庄。
叶甜很久没有逛过街市了,如今能同容尘子出来,又不用带那个河蚌,她的心情像鸟儿一般轻快。
凌霞镇依旧人来人往,很是热闹。街边有人卖糖人儿,那手工极好,红、白、黄、红的糖浆颜色鲜艳。容尘子的目光破例在这些小玩意儿上逗留,不知怎么就走了神——那河蚌要看见这个,肯定开心。
叶甜掏钱买了个黄色的糖牛,那牛角翘得高高的,牛尾巴、四肢清晰可见,她举着那个糖牛,笑得极是开怀:“师哥!你看这个像不像你?”
容尘子生肖是属牛的,他微微一笑,叶甜便举着那个糖牛啊呜一口咬掉了牛尾巴。吃相什么的都是跟那个河蚌学的,但她一直是个端庄稳重的姑娘,这般故作烂漫的举止实在是有些牵强。容尘子清咳一声,没说话。
及至到了绸缎庄,掌柜的虽少见出家人光顾,却还是把叶甜当作了主客。叶甜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漂亮的绸缎衣服,她长年着一身道袍,如今难免有些眼花缭乱,再看得一眼容尘子,她下定了决心,顿时就选了一套白色抹胸的长裙。
掌柜的长得圆圆胖胖的,也是个很会做生意的主儿,立刻就撺掇她:“姑娘眼光真好!”为了促成生意,他可没把叶甜当作女道士,“这是敝号最新到货的桑蚕丝,您摸摸这质感,绝对入手细腻丝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