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歇着。”梅庚起身,习惯性地摸了摸楚策的脸颊,“我去会会这个程轩。”
外面阴雨绵绵,浓郁的黑,不见光亮。
梅庚撑着伞,走进了那一片黑暗中,于街上回眸瞧了眼,便见二楼灯火阑珊,少年凭栏而立,好似在这无边的孤寂永夜燃了盏永不熄灭的灯火。
刑房,日久凝固的乌黑血迹散发着腥臭,摇曳烛火微弱。
罗孚和程轩仍旧在对峙,程轩虽被革职查办,但一个渎职之罪自然用不得刑,罗孚带人过来也不过是想吓唬吓唬。
程轩活了这么多年,自然明白罗孚的用意,硬是一口咬死——什么都不知道。
罗孚气极,又无可奈何,直到梅庚冒着雨过来,浑身的水气,衬得他更为沉冷。
踏入大牢的那一刻,梅庚便仿佛融入夜色,背后是纯粹的黑,收敛了所有的压抑,不再是那柄未出鞘的剑,而是一把锋利的、沾了血色的利刃。
自永寂的黑暗中来,身上燃着鲜红的业火,张扬的眉眼皆是戾色。
瞧见与白日那个沉稳西平王截然不同的梅庚,罗孚惊诧不已,他早知这个年轻王爷不简单,平日里高深莫测,现在倒像是彻底显露了凶戾的本性。
瞧见西平王气势汹汹而来,程轩也心里打鼓,面上却平静得很,不动如钟地与西平王对视。
梅庚也不急,唇边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偏首望向罗孚,轻笑道:“罗大人,审犯人可不是这么审的。”
让他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坐着,审到明年怕是也审不出什么来。
罗孚当即让位,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西平王上。
西平王坦然站过去,随手将还滴水的伞丢在地上,负手瞧着程轩,缓缓道:“剜其髌骨,备一瓮,置温水,将程大人放置其中,添火加柴,不出一炷香时间,他知道什么便会说什么,何以至今都无所进展?”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待他微扬的尾音落下,程轩已然面无人色,满头冷汗,双唇哆嗦,眼里惧是惊骇,他怎也想不到这看似年轻的王爷竟如此狠辣,不过寥寥数语,却仿佛字字沁血。
梅庚余光瞥见罗孚脸也白了白,暗道了句没出息,笑得却无比粲然,谈笑风生,“不过也罢,本王嫌麻烦,左右那官银都已经寻着了,程大人府中暗室可不大牢靠,如今罪证确凿,不若先抄了家再说,依我朝律诛其九族,便不必再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