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庚未答,垂着眼,却道:“为君者,大势已去,受敌威胁,为保百姓而舍弃将士,你以为如何?”
“不如何。”柳长诀张口便答,“左右都要对不住一方,只看如何能得利,本就是对错模糊之事,如何做都是错,如何做都是对,被牺牲的一方总会怨恨,被救下的一方感恩戴德,世间本就难得两全。”
梅庚忽而如鲠在喉,艰涩苦笑:“被放弃的人,就活该被牺牲了?”
“你为何执着于这个?”柳长诀淡淡地望了他一眼,他心思通透,片刻又了然,“你自己非要钻这个死胡同,便莫要在我这胡闹,出去。”
寒风骤雪,凌冽刺骨,无理取闹的西平王被扫地出门。
早过了子时,白日里的繁华长街,此刻安静得了无生机,梅庚醒了酒,冷风如刺骨刀刃,割得心都跟着疼。
他是在钻牛角尖,前世那些刻骨铭心实实在在地发生过,他与楚策之间除了血,便是仇,梅庚忽而低下头,翻过掌心来,瞧着纷乱掌纹,一时出神。
得知真相时,他险些再次杀了楚策。
想杀了他,结束这一切,最极端又懦弱的选择。
可听闻楚策的苦衷后,他并非不心疼,彼时的大楚几乎穷途末路,连他与将士们都决意以身殉国,能拖几时是几时。
而楚策却在为大楚算计着最后一搏,他不是好人,但也称不上十恶不赦。就如柳长诀所说,总要有人牺牲。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梅庚站在漫天风雪下,回想的却是楚策的一生,躬于政事,恭俭爱民,竭力减免赋税,整治朝堂,最终落得那般不堪的下场。
风雪如刃,刀刀见血般的疼,梅庚伸手缓缓遮住了脸,掌心颤得厉害。
那是他的心上人,是大楚的皇。
他自以为持枪护山河,却不知楚策身居金殿,被这万里山河和无数性命迫着、逼着,以命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