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何须问听见把眼一睁,从梁锦怀里退出来:“好,我这就起。”

梁锦抚一把他的头发,老大不高兴:“我叫你半天你不动,这丫头一来叫你就听,这是什么道理?”

何须问没理他,把脚挪到床下,无所事刚把帐帘撩开,手里不得空,还是梁锦眼疾手快,提了他象牙白的靴子就往脚上给他套:“你看我服侍得周到不周到?”

“我自己来。”何须问拍开他的手。

等人坐到妆案上去,梁锦抱着手臂在窗户底下盈盈望着,越看越喜欢,嘴角捺不住地笑。他日日对着这张脸,还像看不够似的不知餍足。

华浓刚好端着燕窝进来,搁在何须问面前:“少夫人快吃,冰还没化呢。”

何须问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扭头问梁锦:“你吃不吃?”

梁锦平日不爱吃这些东西,这回却走过去:“你喂我。”他将腰弯下来,把嘴张开等着,像个索糖吃的孩子。

吃了一口,便心满意足的眯起眼睛,走回窗户下头去。

窗外是另一棵海棠树,枝头的花摇曳在和暖的风里,偶有细碎的瓣叶飘落,洋洋洒洒地,随风扑进槛窗。

梁锦就静静的靠在窗前,望着何须问将他钟爱的每一缕头发梳到头顶,再用一根半指宽的缎带绑起来。窗外时光荏苒,窗里头却凝滞不前了,每一刻都停留在何须问的音容笑貌里。

他脸上的笑还没下来,谭青瑶就找上门了,手里捏着一封信,在廊下与华浓撞了个对面。

华浓见她怒气冲冲的样子,猜她不知与谁怄了气,嘴里便尖酸地刺起来:“哟,姨娘来了?今儿衣裳倒穿得齐整。”

“让开。”谭青瑶没功夫跟她废话,只冷冷回了两个字,便撞开她的肩进了屋。

外间没人,她全然不顾礼数,撩了帘子直闯里间,先看到刚梳好头发的何须问,侧脸又见窗前立着的梁锦。

“夫君,这是怎么回事儿?”谭青瑶将信递上前去,凝着眼泪咬唇问他。

那是谭奇云的家书,信上说了他被罢官的事儿,让谭青瑶在梁家求求情,好让老太师在朝中斡旋一下。

梁锦装模作样地就着她的手往信上淡淡一瞅:“你父亲为官不正,被人参了,信上不是说得明明白白的吗?”

谭青瑶见他如此态度,更加确定是他在暗里使的绊子,抬首潸然泪下,在模糊的水迹里望着梁锦:“我从进你家以来,处处爱你敬你,你让我独守空房至今,让我成为人家的笑柄还不够!还想断我父亲仕途?”

“你爹是自作孽,与我何干?”梁锦挪到桌边坐下,手里抓起一个茶盏细细把玩。

“是你,我知道是你!”他越是风轻云淡,谭青瑶越是歇斯底里,她扑跪在地上,抓住他的手臂摇晃:“我哪里对不起你?我还不够好吗?啊?你看看我,是我不够贤良、不够温柔?难道是我不够美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哭得撕心裂肺,楚楚可怜,凄凄晃着他的手臂,在何须问好奇的目光中,在梁锦不耐烦的冷漠里。

她心里三百困惑,七千情丝,都想在梁锦这里得到答案,而梁锦是可恨的,连答案也不肯给她,满眼嫌弃地将她推开:“你还可以去求求奶奶嘛,来找我做什么?”他转着手上的茶盏,稍一笑:“哦……她老人家我是知道的,官场之事不大通,一切全凭爷爷做主。”

谭青瑶不甘心,又抓上他的手腕,挪着膝盖靠前两步:“夫君,帮我去跟爷爷求求情罢!是青瑶错了,从前的事都是青瑶的错!你去求求爷爷,爷爷一定肯听你的!”

梁锦被她晃得心烦,脸色更加不好看:“你疯了,我还没入仕呢,怎么能左右官场之事?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跟个疯妇有何区别?叫别人看见了,岂不是要笑话我?赶紧回去!”

“夫君……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谭青瑶已然丢了自尊,匍匐在地上抓着梁锦的小腿摇晃。何须问在妆案前坐着,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也不见有什么神色,只淡淡劝一句:“姨娘先回去罢,他的性子你也知道,求是求不成的。”

话刚撩下,只见谭青瑶羞愤难当地扭过头,死死瞪了他一眼,那眼睛里是幽深的怨恨,不明不灭。

华浓这时进了来,指着地上的人吩咐身后两个婆子:“快,将她拖出去!”

谭青瑶闻言抓紧梁锦的腿,苦苦哀求:“夫君,夫君!你就当可怜我罢,你去求求爷爷,就要你一句话!一句话而已……”

梁锦至始至终亦未正眼瞧过,在这场漠视里,谭青瑶再次被人从这间屋子架了出去。

她哭得几近哽咽,甚至肝肠寸断,却打动不了任何人。外头的一圈儿下人,也一如上次,只是嘲讽和冷漠地围观,在这一双双眼睛里,她重新搭建的信心再次分崩瓦解,犹如她的每一场心碎。

何须问从妆案挪到桌上,坐在梁锦身边,握着他的手问:“怎么回事儿?她做了什么你要怎么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