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罢去罢,也别太刻苦,当心着点儿身子!”
这边将婚期定下来后,仍是何须问张罗,他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让丫鬟们各自着手布置,屋子就设在二院儿西厢,正好与谭青瑶门对门儿。
谭青瑶眼睁睁看着那间空屋子一点一点的变得喜气洋洋,全然是比着她从前的洞房来的。
她扑在窗前,连晚上也点灯照蜡的凝望对面,眼泪似淌不尽的山川河流,干了又来,来了又干,反复以往。
杜翠眼瞅着害怕,担着一百个小心服侍,为讨她舒心,时常说些闲话给她听。
这晚她捧来一碗山楂熬的糖水,奉到桌上轻劝:“小姐近日不思饮食,奴婢特意让厨房做的这个,小姐吃些?”
谭青瑶有一搭没一搭的撩动眼皮,瞥一眼那只青瓷汝窑碗:“不吃!”
杜翠也不敢深劝,立到一边儿,同她闲扯:“听说大夫人要给大小姐定亲呢,什么胡家?好像也是个高门显贵,二小姐不知从哪里也听说了,跟赵姨娘好一阵闹,又是摔碟又是砸碗的……”
“哼……”谭青瑶怨恨地嗤笑一声:“从前她巴着我,如今我失势她便躲得远远儿的了,就她那股小门小户的做派,还想攀上好亲?别痴心妄想了!”
“可不是?依奴婢看,大夫人对她的婚事可不怎么上心,听说平日在外头交际应酬,只把大小姐挂在嘴边儿。……说到大小姐,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事儿,前些时日那院儿里那个村妇死了,我见咱们那位少夫人在大小姐院儿里,两人对坐着说话,一个郁郁寡欢,一个淌眼抹泪,亲亲热热的不顾一点儿男女有别,咱们少爷在边上坐着,硬是什么都没说。”
谭青瑶抱膝在踏,透过细纱轩窗凝望对面那件喜庆的屋子,嘴里有有搭没一搭的说着:“夫君把他放在心尖儿上疼,自然不会说。”
那屋里没有点灯,看也看不真切,只有一片暗红反照,刺得他收眼,扭回头问:“那贱人打进府就跟大小姐要好?”
“可不是,”杜翠见她有兴致问话儿,赶紧凑上兴去,“我听说,从前他在府里跟谁都没话儿说,连少爷都爱答不理的,只跟大小姐能说上几句话。”
谭青瑶垂眸,思忖片刻,朝杜翠招手,让她附耳过去,在她耳边嘀咕一阵,只见杜翠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展颜,时不时轻点着头。
几度日升月明,梁锦纳白芫笙的日子临近眼前,他趁机写了几个帖子给傅成和余家兄弟,明着是邀人到府吃宴,实则想刺探刺探余家的风声。
谁料余家小斯传话过来,说是他们家大少爷在家闭关苦读,不便出门,二公子缠绵病榻,更是不便前来。梁锦无奈,带着消息亲自跑了傅府一趟,给傅成通气儿。
去时是晚饭时节,金龙将他引进府里,行至傅成书房前的翠竹夹道上,他旋身回来,半哈着腰连连行礼:“一会儿见了我们家少爷,还请梁公子多劝劝,这都好些日子了,他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梁锦收起扇子,疑惑道:“我知他用功,尽不知他用功到如此地步。”
金龙摇首叹气:“也不知他是在用功什么,竟一日三餐不定,每天就睡一两个时辰,就是神仙也经不住这样熬啊,连我们老爷夫人劝也不听,亏得您来了,或许少爷能听您的。”
进了屋一看,梁锦险些没把傅成认出来,只见他肩上随意挂一见酱紫色薄氅,发冠松斜,一脸青茬,比上次见面瘦了许多,大有催颓之势。
“你这是怎么了?”梁锦急走两步上前轻问。
傅成闻言抬头,略微诧异:“你怎么来了?”
“哎,”梁锦想起来意,将扇子拍向手心:“我过几日又要纳妾拜堂,本来想趁机把岳阳请出来和你见一面,谁料他家还是不放人出门,连岳风也没请出来!”
“我险些忘了你这事儿,”傅成指了根椅子让他坐,站起来拢着衣裳:“我这些日子忙,恐怕也不能去替你贺喜,望你莫怪。”
“这有什么?又不是什么好事儿,”梁锦摇首自叹:“不过就是个幌子,要不是想趁机一聚,我也不给你们下帖子了。我头先进来听金龙说,你这些日子忙得很,在忙什么?以你的学识,倒不必为了科考如此废寝忘食。”
傅成握拳咳了两声:“眼看入闱,我想中第后,再试一次,明证言顺上余家提亲。”
“秋闱之后春天还有殿试,你也不必这么刻苦,”梁锦将他上下一扫,见他已有些病容之态:“还是保重身体要紧,让岳阳知道了,他可要骂你。”
傅成摇首苦笑:“他父亲上次把话儿说得死死的,我若不考个会员出来,只怕更没胜算,”他横看梁锦一眼,谦逊道:“只是有你在前头挡着也难。”
梁锦急急摆手:“哎,这都是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随口夸的,与你相较,我差得远呢。”
闲聊了一会儿,送走梁锦,傅成又接着闭门造车,他已经好几日合不上眼了,外人都当他是在做学问,实则他是在押题。
他将近十年的试题都看了个便,一连历任主考官的履历也都查了个清清楚楚,今年秋闱仍是礼部出题,三位拟题大人,全是平民百姓出身,近些天的操劳已有成果,据他推断,此次科考试题,最终策论只怕还是和农桑有关。
只是最终结论,他还得再深究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