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须问抬头一看,正是林鸿,只见他昂首挺胸,一步一步坚定走来,到了梁慕白身边直直跪下,“我与小姐心意相通,我敬她爱她,看她与旁人不同。”
顷刻,梁慕白眼里的泪喷涌而出,她原以为这份感情是她勉强来的,只求无愧于自己的心,万没想到,林鸿来了,就像小时候一样神兵天降,她扭过头,一面哭一面笑,不管周遭眼神如何鄙夷。
她问:“你怎么来了?”
林鸿也冲她轻笑,“我来,要为给你一个交代,我想告诉你,你上回说要我以后娶别人为妻,可我翻来覆去想了很久,发现我心里只有你,娶不了别人了。”
梁慕白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刚才说要打她她也没哭,眼下一见他,倒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抽抽搭搭,也无需再多说,只有满足。
此情此种,把老夫人更是气得不轻,转念叫人将林鸿拿下,“好你个奴才,居然窥欲主子!给我将打他死!”
场面一时混乱,林鸿被按倒在凳上,一边站了一人,手执长棍,“啪”一下就下死手打了一板子,这皮肉之身像一把匕首插进梁慕白心上,她绞痛难忍,扑到林鸿身上去挡,“打我罢,打我罢!是我逼他的!”
“将她拉开!”老夫人在上头怒吼一声,便有两三个小丫鬟去拖。
十个板子下去,林鸿腰上早已皮开肉绽,何须问捺了这半天,终是忍不住了,翻身朝地上跪下,“老夫人,还是先停手罢,眼下家里三位少爷都在考场,若是府里出了人命这恐怕不妥。”
这时李氏也慌乱行礼,“母亲,须问说得对,眼下孩子们都在科考,若是被血腥气冲撞了文曲星,可能会连累三个孩子落榜,还是小心谨慎些的好。”
老夫人一听,默了一会儿,赶紧挥手,“住手!这话儿说得有礼,先将他关起来,等放榜后再处置!”她坐回去,巡视众人一眼,最后眼睛落到梁慕白身上,“将慕白丫头也光在房中,不许她出门,也不许人探望。”
何须问暗暗松一口气,总算将二人命保了下来,唯独赵姨娘不服,还想说些什么,不及开口,就被老夫人压下来,“今儿这事儿,不许谁走漏风声,若传出去,一律重罚!”
在场者皆应下后,各自忙开,林鸿被人关到府邸东边一间柴房,着两人看管起来,梁慕白被丫鬟带回去,将她院门给锁了。
眼下何须问陪同李氏一路回去,前头四五个丫鬟打着灯笼,后头又各自跟了两三个,李氏一路嘀咕,“慕白这丫头,从小就闷不吭声儿的,却最听话懂事儿,我只当她柔弱,不曾想性子如此刚强,在你奶奶面前连个错儿都不肯认。”
何须问无话可说,只一路提醒她小心脚下,送她到院子,又听她嘱咐云裳,“回去给少夫人熬一碗安神汤,这事儿别再议论,你们也只当不知道。”
回去云裳将事情一讲,众人有惊无险松了口气,各自回去休息,何须问还是不放心,让华浓翻了好像伤药送到柴房,华浓独自点一盏灯笼,包着好几瓶子药到柴房门口,果不其然,被看管的小厮拦下,“华浓姐姐,老夫人说了,不让人进去,您可别为难我们。”
华浓将灯笼塞到她手里,翻了个眼皮叉着腰,“别叫姑奶奶费事儿,赶紧开门!”
两小厮左右为难,“好姐姐,真要给您开了,我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您给我们留条生路罢!”
“林鸿是我们少夫人的人,”华浓叉着腰,伸出个指头冷冷指着,“少夫人是少爷的心尖儿肉,但凡我们少夫人要做的,少爷无有不依。你们要是再不开门儿,等少爷回来我告诉他,不等老夫人罚,他先揭你们的皮!”
威胁过后,她又换个脸色利诱,往二人手里一人塞了个锭子,“我不说你们不说,老夫人自然不知道,回头我告诉少爷,少爷自然记着你们的好,朝主事吩咐一声儿,自然有好差事派给你们。”
那二人犹豫再三,看看手里的银子,还是把门打开了。华浓点着灯笼进去,见林鸿缩在角落的干草堆里,身上血咕隆咚的,倒叫她想起年前何须问被打那次,心下不忍,走过去轻轻推他的肩。
“哎,醒醒!少夫人叫我给你送药来。”
林鸿到底年轻,底子也好,被她一晃就清醒过来,只是后背一片动弹不得,撕扯着疼。
“你别动!就这么趴着罢,我给你上药。”华浓将他被血浸湿的衣裳揭开,替他又涂又抹,嘴上还有闲心跟他说笑,“你这人,平时在垂花门外头看着闷声不响的,原来是色胆包天!连大小姐的主意都敢打,大小姐说话儿就要和胡家定亲了,你又白白跑出来找什么罪受?难道挨这一顿她就能嫁给你了?”
被她这一讽刺,林鸿也笑了,嘴里斯着气儿,话里一片诚然,“若我不认,岂不是辜负她?多谢姐姐来看我,回去烦劳替我谢谢少夫人,只要小姐没事儿,我受这点伤不算什么。”
背上药已擦好,华浓替他把衣裳盖下来,白他一眼,“咱们院儿里是什么风水,怎么老出些情种?行了行了,你养着罢,等少爷回来,少夫人自会替你求情。”
华浓冒着夜色回去,将林鸿的情况细说予何须问听,他这才放心下来,只是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心头压着这一大堆事儿,只盼着梁锦早点回来。
原想事情暂且压着等梁锦回来再说,谁料科考最后一日,胡家二房的大夫人上门来了,见了李氏,话里话外是得了风声,要来退亲,李氏拿不定主意,叫了何须问来陪坐着。
一见何须问,胡大夫人便拉起他的手左瞧右瞧,“这孩子就是何家老四?真是好相貌!”
这倒是千古以来头一回有别家官爵夫人夸他,把他闹了个红脸,跟着坐下,“伯母谬赞了。”
那胡夫人坐下后,朝着李氏面露难色,“我也是迫不得已,按理说,您家的孩子自然都是好的,光看梁锦那孩子就知道,外头谁不夸他聪明过人?都说他日后能和老太师比肩呢!只是眼下,您家大小姐的事儿已是满城风雨,我……我也难办呐!”
花厅上摆了一应茶点,李氏指着招呼了一遍,将丫鬟们退下,面上也是自惭,“我明白您的难处,原是我家教女无方,也不敢再求,就依夫人的就是,先前送来的那些礼,我打点好了再送回府上去。”
胡夫人听了,赶忙摆手,“不必不必,那就是一点子心意,倒不用来回折腾。”她犹豫再三,嘴上将话说得既圆滑又通达,“我们家太爷和老夫人的意思,还是看好您家的孩子,您家二小姐不是还未定亲?不如,咱们两家仍结这秦晋之好,将二小姐许给我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