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余大人仍旧摆手让他起来,“你的心我从不怀疑。只是你一身学问抱负,不当为了那孽障自毁。我想过了,朝廷虽有规矩,男子与男子成婚后,只能有一人可以入仕,却没规定死了谁可谁不可,我家那孽障既然不成器,那就还是你科考入仕罢,横竖你也算是我余家的人,也不算愧对祖宗。”
闻听至此,傅成满心感恩戴德,万语千言已不必再说,只朝他深深行一礼,便脚下生风,昂首挺胸自去。
后头半月,两家夫人做到一起,将婚事敲定,由余家下定,三书六礼事无巨细,可谓处处妥帖。梁锦闻听这门婚事也大大松了口气,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
何须问从他口中听说后,扬了个大大的笑脸,“他们婚期定在何时啊?”
一见他那笑脸,梁锦只觉秋转春回,又是一度花开,跟着他笑,“元宵之后,也没多少日子了。到时候咱俩一起去喝他们的喜酒!”
“不知要送他们什么贺礼好?”
梁锦往他有些愁眉苦脸,便取笑起来,“你近日理家理出心病来了,一听到这些事儿便只想着礼尚往来。他们什么也不缺,不过表表心意而已,随便挑几样送过去一样的。”
“那可不成,”何须问嗔他一眼,“你的两位好友成婚你就这么不上心?哎,岳阳平日都喜欢些什么?”
“他?他最喜欢玩儿!”他两手枕着脖子朝后一靠,又是那副纨绔相,“什么新鲜他喜欢什么,打小就没个定性,还就只喜欢傅成这件事儿上能长久了……”
“古玩字画?或是什么别的,你想一个来,我好去准备。”
“字画可算了罢,他最厌这些文绉绉的玩意儿。傅成道是喜欢,只是他路子比我还广些,我好多还是从他那拐来的。”言罢,他挑一下眉,似乎想起什么有趣儿的事儿,自己先发笑起来,“你别操心了,这事儿我去办就成。”
既说他去,又是他自小的好友,何须问便半点心不操。只是这一头,梁响磬的婚期比傅成他们的还早,赶在年前,他还得跟着李氏忙活。
头一件便是梁家这边的送亲席,要邀哪些亲朋他还得拟下单子,李氏确认后,还得写贴叫人送出去。赵姨娘家里的人没有名分不能请,便只请一些梁瑄媳妇娘家的人,还有孔翠芝的一双父母,她虽过世了,亲戚情分还在,自然是要请的。何家那边儿,何须问拟了帖子过去,何从抚推说身子不爽,使令何长春代礼。
确定好亲友,又是确定席面菜肴,李氏为了历练他,交由他全权做主。他参了过往梁府喜宴的席面,定下十二荤菜八素六冷,另三道点心。打发无所事到账上支银子交给采办,不想他是头回管这种事,那买办吴妈又是老贪,拿了他的银子,当他是公子哥儿不知财米有盐,便买了些稍逊的货色,横竖煮熟了端到桌上也看不出一二。
第80章
亏空
何须问却十分细致,那日见采买的单子呈上来后,便先让大厨房做了一套席面来看。
那菜或鼎或碟,容器精美,看着似模似样,但他向来对吃喝不讲究,也尝不出好坏来,立时拉了梁锦来尝。才用过午饭一个半时辰,梁锦也不饿,但为了助他,执起玉箸夹了一道砂锅煨火腿嚼,“这火腿才三年,咱们家不是都用的五年往上的火腿?”
“我是叫采买五年以上的啊,”何须问细拧眉心,指着另一道菜,“你再尝尝那个龙凤柔情香油鳝。”
梁锦又夹一筷子扔进嘴,“这鳝鱼不大新鲜啊……”
他一抬眼望过去,见何须问眉头紧锁,故上前替他解难,“你头回照管这些事儿,那些下人见你平日好说话,只管来糊弄你。不如我去查出来是谁,重重罚他!”
他只想替人排忧,却不想人不领他的情,瞥他一眼,“算了,一件小事还要你去罚他们?恐怕是有人见梁响磬是庶女,我又是头回当差,他们便放心大胆的中饱私囊了,我自会查出来的,不用你。”
“好罢,”梁锦丢下筷子,叫人撤了膳食,搂着他到一边去坐,“你要是查出来他们不听你使唤,你就来告诉我,再不济就去告诉母亲,可别又心软叫他们欺负了去。”
何须问又笑了,从案上递了盏茶给他漱口,“你放心。”
他来了梁家近两年,从事不关己到如今,来来回回经历许多风波后,倒还真把这里当做家了。纵然与人有些是非恩怨,可哪个大族人家没点儿这些事的?况且一想到还有梁锦,这个人虽然时时嬉皮笑脸,却不论何时都护着自己,就算为了他,也要将这个家真的挑起来。
隔日艳菊齐放,何须问着无所事去厨房将那位吴妈带了来。那吴妈涨涨囊馕一副身子挪到前头行了一个万福,面上巧笑,“不知少夫人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儿?”
瞧她样子,脸上堆笑,腰身直挺,眼里露讥,并不是十分尊重何须问的样子,何须问端了杯茶饮一口,指她入座,“吴妈妈请坐,我有一事不明,所以请妈妈来问问。那席面上定下的菜品,食材都是从哪里采的?”
那吴妈也不推辞,提着群边儿落座,“一些时令鲜蔬自然是有农户每日定点儿送来,一应肉品海鲜也有商户派送,怎么了?少夫人瞧着有问题?”
“哦,没什么,”何须问闲散一笑,又请她用茶,“并没有不妥,只是大夫人头回让我管这些事儿,我不敢疏忽,又是这么大的席面,难免有些贵胄,所以想叫吴妈请这些商户来我瞧瞧,也好叫我放心。”
“嗨,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吴妈抖着裙边笑笑,“都是一直供应咱们府里肉蔬的老人儿了,出不了岔子,又竟是些农户商贾,少夫人若要见这些人,岂不失了体面?”
见她推诿,何须问原还想软软地打个太极,梁锦却不是这个性子,他原在里间书案上看书,听了她不大尊敬的话语,立时就来气,他是不能见何须问吃半点儿亏的,撩了帘子就出来,“你是哪家的人?敢仗着有些年纪就用这个态度跟少夫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