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
对了衣服。
“你也不扫听扫听,不就想知道我是谁?教你个明白。”
晏兮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展示给鬼魂看,“你瞧,这是狩岳袍,城隍专属,大礼服,仪式感,讲究地很,旁人想都不要想,引魂的时候才能上身。”
“我是城隍座下……嗯……尉官晏兮,你肉身已经死了,我来带你去投胎转世。”为了增加说服力,他给自己安了个身份,装模作样地说:“你不要贪恋尘世了,速速和我走吧!”
郑养养见他拿出了证据,也没有太不信,她说:“我是要走的,但是,我蒙冤而死,那个杀千刀的负心汉,说会带我走……一转眼掏光了我的积蓄,我好端端一朵娇花,性命也让他害死,我不忿啊,我气啊,你让我去掐死他……”
鬼魂张牙舞爪地叫嚣。
“男人的不幸在于钱权,女人的不幸啊,啧啧,就在于情爱。”晏兮才不管鬼魂有没有冤屈,他看鬼魂相信了自己的身份,很是得意。
“不行,这里头的规矩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看了,那人阳寿未尽,你杀了他,算是造业,因缘果报,下辈子你就投不到一个好胎。”
他上下打量了鬼魂一眼,挑眉讥诮,“你要是再耽搁,误了投胎的好时辰,下辈子你就等着脸上长满麻子,嫁给一个凶巴巴的庄稼汉,三天两头打你,还要你下地干活,到时候,你可没这么好的屋子住,手指甲里全是脏脏的泥土……”
鬼魂难以接受地摇摇头,双手深深插进了头发里。
晏兮再接再厉地威胁:“你要是再婆婆妈妈,一会儿我们令君来了,他可不比我愿意听你聒噪。我们清河县城隍身高八丈,面目狰狞,最喜欢抓人下油锅,要油条还是要春卷,就看你的表现了。”
他一会儿扮白脸,一会儿扮红脸,好话赖话都说了一堆,结结实实过了一把鬼差瘾,总算诱骗鬼魂进了储魂珠。
晏兮摸出走鬼樊花灯,灯已经灭了。
魂魄到手,灯也心满意足,沉沉睡去。
他旋身跃上了屋顶,沿着雁脊鳞瓦的屋顶几个起落,向县城北的方向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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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月沉沉,星河自亮。
此时天光还未破晓,深巷里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刮到身上的风猎猎地打着衣带,带着早春未褪的凛冽铺面而来。
晏兮奔行十里后,微微有些出汗,他停在一座高楼上站定,扯松了衣襟,任风灌进领口。
他没有感觉到冷,只觉一股清凉渗进周身肌理,上下打了一个酣畅淋漓的滚儿,三百六十个毛孔一齐绽开。
怎一个爽字了得。
他甩了甩头,左右转了转脖子,折腾一宿的疲倦一扫而空,身上的热意和没来由的烦躁悄然退了下去。
“硐~”
一声坚实的鼓声由远及近,在空气里推送起来。
那是城中心的卧松鼓楼上传来的。
接着城东西南北的大街上,凌梅、兰泄、欹竹、簪菊四座鼓楼依次跟进。
随着鼓声一声声自内而外传来,城里的九所寺庙“當~當~當~”地撞响晨钟。
跳动的鼓声和悠扬的钟声交织在一起,扯下了夜空中的星幕,共同迎接即将从东方喷薄而出的朝霞。
晏兮一脚蹬在凉瓦兽首上,右手举在眉间,撘了个凉棚,远远眺望。
清河县在钟鼓报晓中苏醒,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