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衍道:“现时本王是一名时不时光顾这儿的京城商人宁公子,至于你——想必他们认为你乃宁公子女扮男装的妻子。”
顾清宁终于知道那等违和感从何而来,人家完全是一副看他妻子的模样看自己,自是怒目而视:“你之前都跟人家说什么了?”
萧玄衍:“嘘——”
完全不知来龙去脉的顾清宁自是憋屈的很,瞪他。
萧玄衍低头,凑近了他的白皙的耳朵:“你是本王的人,人家也算没看错。”
耳边的气息热热的,让顾清宁有些发痒,他避开了些,萧玄衍笑了笑,牵着他的手进了屋子。
这店家应当是没什么生意,屋里面空落落的,仅有的两张桌子都攒了不少的灰尘,这让爱洁的顾清宁很是不适,何婶拿着一块抹布有些歉意地过来擦了擦桌子,陪着笑脸,
“二位担待,老婆子这里平日里没有什么人往来的,是脏乱了些。”
萧玄衍倒是不在意,宽慰道:“婶子随意便好,是我等二位给你们添了麻烦,不必这般歉疚。”
顾清宁从来没有看过萧玄衍这般说话的时候,第一次见他跟人说话这般谦逊有礼,如同真的是一位夜里误了路途,歇憩在荒郊野外的寻常商人一般。
很快,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端上来了。
顾清宁面色有些难看。
人间美食莫过于色香味俱全,可这两碗面看上去实在是不怎么样,浑浊的汤底间除了面,只有几根青菜,飘着些约莫是油沫的东西,还有几丝肉,上面盖了个煎得破黄了的煎蛋。
然而萧玄衍似是习以为常,接过了他们手上的碗放下:“辛苦何伯何婶了。”
那两位老夫妻满脸堆着笑,“你们俩慢慢吃,有需要的再说,厨房多做了点,要吃尽管添。”
话毕又堆着笑容下去了。
顾清宁看着那碗面,心下迟疑,不过心想这是萧玄衍特意带他来的,自是差不到哪里去,兴许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也说不准,便宽了心,自己拿过一碗,挑了几丝面,迫不及待吃进口中,还没嚼几口,便脸色一变,吐在一边,
“这,这是什么呀!”
萧玄衍也端过去,吃了一口,眉间闪过一丝笑意,“何伯何婶老了,盐放了几次也不晓得。”
当下拿过顾清宁的面,走到窗边,注了内力,将那面远远地倒进了草丛里。
然后端着两个空碗回来了。
“所以……我们大晚上到这里,是倒掉这两碗面?”
顾清宁憋不住问。
“只是许久没过来了,今夜突然想起来便来了。”萧玄衍将他的手握在手里,摩挲着,“何伯何婶的两个孩子皆在闽越叛乱中战死。”
顾清宁呼吸一滞,“……”
“十二年前,闽越王叛乱,本王受父皇的军令,第一次带着大军迎敌,路过此路时何伯何婶将他的两个小儿送到我们跟前,就这样送了命。”
心里猛地腾起一股心疼,顾清宁也握了握他的手。
萧玄衍看着他:“人道定远军战无不胜,但所有的军勋皆是这些将士们拿着血肉拼来的,无论朝廷帝皇百官,还是南朝寻常百姓,眼中看得到的唯有胜利,得胜回朝,明处有多少的欢欣喜悦,暗处便有着多少的血泪。”
这些从未听过的东西让顾清宁听了心里难受。
“真是头疼,”萧玄衍将他揽进怀里,语气淡淡的,“这天下啊,本王憎恶它,又舍弃不了它,懂么?”
顾清宁似懂非懂,他只知道这般无所不能的人心间也有着他的无奈,
胸腔里又传来了低沉沉的声音,“如果可以,本王宁愿没有见过你。”
是啊,若是没有自己,他定是轻松许多的,顾清宁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那胸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