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徽云大将军白柳是名震天下的大将,亦是手掌二十五万定远军的统帅,彼时袁州府府兵不过一万,离的最近的虎威军只善水战,陆方尽还不过是个参将,若白柳要反,二十五万大军直入五都府恐怕都花不了两个月。
污名、弹劾、诏令都是指向徽云大将军白柳和他的定远军,恐怕是齐国势微不敢与大陈作对,而白柳才是隐患,陛下容不下他了。
祁霄不敢对白溪桥说什么,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但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惧意,仿佛儿时立在高耸的宫墙下,被那一道墙压住头上一片天,所有的光都在他触不到的地方。
祁霄以为抚州府足够远了,在寒辰宗的月余,他好像真正自由了,而白柳的事情让他害怕,也让他警醒,那些手握权柄之人在元京城里搅弄风雨,大陈疆域之内便无一日晴天。
元京城里刮出来的风很快在凤林山里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开来,天化二十一年,寒辰宗突然从一个远离庙堂的江湖门派成了山中贼匪,袁州府的新任知府聂广立一心要与寒辰宗过不去,什么流寇贼匪都说成是寒辰宗的人,什么破不了的案子就栽赃给寒辰宗,不到一年的时间整个袁州府的百姓听见寒辰宗的名都害怕会无故受牵连。
谷山陌不得已遣散了门徒,只带着白溪桥和一小部分不愿离开的弟子隐居山野间,可即便如此,事态依然没有半分好转,甚至每况愈下。
凤林山中真闹出了土匪。
凤林山脉延绵数百里,原本定远军镇守,流寇贼匪不敢大肆作乱,定远军分拆裁撤大半之后,凤林山里的匪徒简直救像是被人放出了锁妖塔的妖魔鬼怪,在凤林山一带横行无忌,且日渐壮大,更给了聂广立剿匪的理由,甚至向内阁请兵清缴,于是连月剿、连年剿,可流匪却似野草春风吹又生,而聂广立真正想绞杀的也不是什么流匪,而是寒辰宗。
这便才有了一年多前,陆方尽领兵入凤林山剿匪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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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那几年,我们一直不明白聂广立或者说是朝中哪一位大人要赶尽杀绝,又是为了什么,白柳已经死了,定远军也已分拆,为何一个寒辰宗值得聂广立这般穷追猛打、费尽心思?非得要了师父的命才肯作罢?”祁霄看着白溪桥,慢慢说道,“师兄,我们已经到了元京,难道你不想查个水落石出?师父的仇难道就算了?”
“不行!”白溪桥一着急差点又砸一只茶盏,半盏茶撒得到处都是,倒像是将他浇醒了,缓了半刻,才继续说道,“霄儿,你如果还拿我当师兄,就更不该如此冲动行事,如此冒险。
唐绫并非可善与之人,你这如同与虎谋皮,很可能还没查出来真相,先把自己都折进去了。”
祁霄起身,将快要被白溪桥捏碎的茶盏接了过来,又给他续上茶,轻轻搁下:“师兄,我像是冲动妄为之人吗?”
白溪桥看着祁霄,死死盯着瞧了许久,才疑惑问道:“你到底想干嘛?”
祁霄大笑:“想……当个傻子。”
“啊?”白溪桥没懂,转头看了一眼宗盛,“什么意思?”
宗盛微微摇头,白溪桥这话该问祁霄才是,问他他哪儿知道。
“什么意思?”
“师兄,所有人都知道唐绫是周国世子,敬而远之、划清界限才是上策,我若光明正大与唐绫交好,不是傻子是什么?”
“等等等等……怎么说半天,你还是要给自己惹祸?”
祁霄将桌上的茶盏往白溪桥面前推了推:“喝茶。”
“你先说清楚!”
“自唐绫入我大陈,我已凑巧救了他两回,天策、玄机二营无处不在、无孔不入,一路上的事情陛下不可能不知道,就算之前不知道,现在也该查过了,我若刻意回避唐绫,旁人会怎么想?陛下会怎么想?”
“这……”白溪桥仔细一想,祁霄不仅救过唐绫,还留唐绫在楚王府养病,甚至他们能回元京,也是借了唐绫的光,若说祁霄与唐绫完全不熟,实在令人难以相信,还颇有些遮遮掩掩的意思,“以为你胆子小,求自保?”
“那我若不回避,甚至与唐绫走的很近呢?”
“不是疯了,就是傻的。”
祁霄点头:“没错。”
白溪桥却摇头:“我还是没明白。”
“师兄啊,元京不比抚州府,装嚣张跋扈、论纨绔,我哪儿学的成赵祎那般模样?在这里我不能总藏在同会馆里不出去,该做的事情都得做,有唐绫给我打掩护,不好嘛?”
白溪桥似乎有些明白了,思前想后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的意思,你向唐绫借星罗卫,只是虚晃一招,不管星罗卫能不能查到什么,都没关系,你要的是与唐绫亲近的表现,将唐绫作为你的伪装?”于是,昨夜为何祁霄会出现在绾琴斋也有了解释,他是跟着唐绫去的。
之后的问题便不再是祁霄为何会去,是否与陆方尽有关,而是唐绫为何会去。
祁霄勾起嘴角,轻轻点头:“如果星罗卫能查出些有用的东西来,那自然是最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