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毒之人只能是齐国人,而这样的手段十之八九出自佔事处。
从结果来看,荀安侯没有受他们的要挟。
“我自小身边就有星罗卫……我爹想保护我……可……”
可,当战事再起,荀安侯选择将自己唯一的儿子送到了大陈为质。
祁霄将唐绫紧紧紧紧搂住,低哑着嗓音说:“我选你,永远都是你。”
唐绫轻轻喟叹:“我恨过我爹,非常恨,他也知道,所以他将我带在身边,带进了军营,让我看见了他的家国天下,还有他的悲哀和愧疚,他对我说不出口的话……我慢慢也就懂了。”
祁霄不知此时此刻是该笑还是该哭,他为唐绫心疼,又庆幸他被送入大陈,让他们能遇见、能有相爱的机会,而不是某一天,在两军阵前要拼斗至死。
“你愿意替陛下做事联军灭齐,是因你母亲?”
“国仇家恨,说来简单,实则复杂,若要恨,我该恨的人可太多。”
唐绫转了个身与祁霄相拥:“你可知为何我爹自我娘死后再无续弦,甚至连妾室都无?”
“他是真的很爱你娘吧。”
“我爹确实很爱我娘,但归根结底是先帝不想我爹有子嗣,不想我唐家势头过盛。
而我因着天生病弱,反而得以活命。”
“……绫……子绎。”
祁霄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疼,疼到说不出话来。
方才唐绫那样吓唬韩潮生,到底还是对荀安侯有怨,又或者是对他自己有怨,他分明应该怨恨的,却谅解了荀安侯当年的选择,甚至成年后做了和他爹一样的选择,而他清楚韩潮生也会做这样的选择。
一句为国为君,便什么都能抛却、都能牺牲,即便要背负一辈子的愧疚和伤痛,仍要在这条路上砥砺前行,或者该说执迷不悟地一条路走到黑。
为那一国一君,他们不过棋子罢了,或许有用、或许重要,那又如何,以一己之力造千秋功业,古往今来有几人做到了?一盘棋之后,总还有下一盘,莫说棋子,执棋之人也未必还是那两个。
这个时候,祁霄突然觉得此次南下,竟是不值得。
若连自己挚爱之人都守不住,便是青史留名也不过是留一纸寂寥空乏徒悲哀。
“祁霄,你从未领军,自然会选我,再过一段时日……”唐绫闷在祁霄怀里,有些话他想说,却又怕祁霄听到,不仅怕他听到,更怕他回答,便说的很轻很轻。
祁霄抱着他,这一次没有打断,也没有应声,他说什么、如何应都不重要,他心里清楚自己的选择,再过一段时日,唐绫也会知道的,他会做到。
***
半月后,祁霄攻下霸山的消息传回元京,承明殿内只有张绥安一人侍奉在侧,陛下正在一副画像前端详着。
画像出自唐绫之手,上面所绘之人正是陛下。
当初唐绫答应了为陛下绘像,原本陛下只当是场闹剧并未放在心上,岂料唐绫滴水不漏,临离开元京之前居然将画像送入了宫,绘的还十分之好,可见用心。
“张绥安,你瞧瞧,如何?”
“陛下又为难老奴,老奴哪儿看得懂这个啊。”
“像还是不像都看不出来?我看你不是看不懂,是根本看不见吧。”
“老奴眼拙不敢妄言,请陛下恕罪。”
陛下摆摆手:“老滑头。”
“陛下教训的是。”
“这个唐绫……”陛下叹了一声,久久没说下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