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上的东西都没问题,王爷没发话,我怎敢擅自作主。”白颂安细细回忆着准备晚宴的每个细节,每道菜每壶酒他都细致检查过了,长春岭处又都是萧家亲卫,不可能出现纰漏。他这么想着,心里稍定,又感受到萧阁手心又黏又湿,还在发颤,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便问,“王爷身体可有不适?”
萧阁闭眼调息,也并未察觉出什么异常……难道傅弈亭只是在以自己取乐?以灌酒之名借机……思及此,他冠玉般的面容登时涨得通红,可又想想傅弈亭方才的样子不像是作戏,遂定了定神,引着庭院外的几名亲卫,回到念松阁当中。
推开门,室内一片寂静,萧阁一瞧,那人还倒在原来的位置,身上极烫,一张俊容却煞白,他皱眉沉思良久,终于轻叹口气,“把他抬到后院的卧房里,再把萧府的大夫寻来。”
已交子时,月下松影寂寥地颤动,庭院内静得只闻流水澹澹,桌上的茶早放冷了,白颂安示意侍女倒上新茶,却被萧阁制止,他边抿着那颇为苦涩的液体,边看着几个大夫匆匆提着药箱奔进卧房,心里犹疑万分:秦王病倒于此可谓天意……我到底还要不要救……
正这样想着,却听白颂安一声大喝:“保护主公!”
萧阁抬眼,十几个黑衣人已从天而降,团团把自己围住,为首之人手中长剑已抵住自己咽喉。“秦王现在在哪?!”
这变故太过突然,庭院里的人甚至未听到一丝异常动静,这些人便潜了进来,足见其武艺高超。
萧阁淡笑一声,抬了抬手,示意周遭侍卫退下,只笑谓为首之人:“果然是金甲兵中的高手,行动诡秘无影,出手迅如列缺……益之,可我当真未害你家王爷,他现下昏迷,我也找了扬州城中最好的大夫去看……”
林益之见他看破自己身份,便把面罩一扯,露出一张满是汗水的脸,神色中难掩惊慌,声音都是隐隐发颤的,“您这话我现在信不得,如果我们王爷有什么闪失,别怪林某不念往日情分!”
萧阁刚要开口,便听林益之身后持刀的黑衣人喝道:“林子,跟他费什么话?!萧阁,带我们去见王爷!”
萧阁听他尖细的声音,便知是初见时羞辱自己的郑迁,心里暗叹,若傅弈亭真出了什么事,今日之事怕是难以收场,想起温峥“迟则生变”的话,他真是一万个后悔,当下只好引着他们来到房中。
扬州名医宋无疾刚给傅弈亭号完脉,一回头见一大帮子人挟持着萧阁进来,不禁吓了一跳,刚要开口,脖子上又被郑迁搭上一把长刀,“我家王爷现在如何?”
宋无疾登时冷汗直冒,他讪讪看了萧阁一眼,照实回答:“病人虽然方才脉相燥乱,现下却已平稳如常……想来是肝心两火太旺,又饮了太多黄酒,这才激起急症。病人以后断不能饮酒,也不能受热,不然可能还会出现方才的情况……”
“胡扯!”林益之听着荒唐,便把剑递给周围的黑衣人,自己上手搭脉,他学过那么点皮毛医术,号脉还是会的,感受到傅弈亭沉稳有力的脉象,不禁一怔,扭头悄声对郑迁道:“王爷好像真的没事。”
郑迁一挥手,“别看我,我不会把脉。”他转向宋无疾,指着傅弈亭道:“给他开个方子,让他能尽快醒过来。”
宋无疾叹了口气,只好去案台上研磨掾笔,“那老夫便开些败火清心的方子吧。”
这一宿长春岭彻夜通明,室内尽是穿着夜行衣的金甲近卫,而屋外房顶上则布满了萧家银衣吴军,举弓瞄准了林益之手上的剑,各个神情紧张,手臂都僵直发酸……萧阁久处漩涡当中,倒已镇定下来,盘膝坐在一旁的席上,气息均匀,似已入定。
“你,过来换我!”林益之胳膊举得酸胀,叫一个金甲兵来换自己,揉着肩膀去床前跟郑迁搭话,“药已喂进去一个时辰,怎么还没效果?”
“我怎么知道。” 郑迁默默盯着傅弈亭的面容,也是没了主意。
“王爷素来身子强壮,既然没有中毒迹象……又怎么会……”林益之拧着眉头思索,突然心里一顿——难道王爷身上有不为人知的隐疾?
他正往下想着,却听郑迁欣喜叫道:“王爷醒了!”
第31章 殷雷滚滚
傅弈亭昨夜如同经历过生死浩劫,自长大成人,他的身子也从未出现这样的问题,可现在缓缓开眼,却又觉得心亮目明,一点儿不似有事,暗运内功也丝毫不受阻,心里虽然仍存犹疑,却也只得暂时搁置。
林益之和郑迁一左一右扶他坐起,傅弈亭一看金甲近卫已全部到位,再望见萧阁冷着一张脸在对面盘膝而坐,立刻明白了,于是虚抬一下手臂,“收了。”
紧张了数个时辰的众人终于松了口气,院外屋内一片刀剑入鞘之声。
傅弈亭见萧阁没有缓和气氛的意思,众人也都盯着自己,明白这事因自己而起,需得自己来解,于是便和起了稀泥,“昨夜的事,有些误会……”
“有什么误会?!”郑迁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抢白,“指不定是见我们赶来,才偷偷喂了解药!”
萧阁看郑迁一眼,而后冷淡地移开目光,他既然没做,便已决定不置一词,省得愈描愈黑。
“好了!这件事不许再提!”傅弈亭自知昨夜做得过分,因而心里已虚了一半儿,再察言观色,此时已八分相信萧阁,“我这些近卫们既已来了,麻烦怀玠兄寻个地方把他们安置下来。”
“颂安。”萧阁终于开了口。
“属下领命。”白颂安是极机警的,见自己主公发话,马上带着这些秦兵离开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