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戟什么时候遭受过这么多的白眼,被这群胆大妄为的丫鬟盯的背后直发毛。
初七和李轩爱睡懒觉,早饭时常和午饭凑一顿,常年被严厉教导的李戟天一亮便醒了,早早去了前厅饭桌上等饭吃了。
大丫鬟阿月见这败家子大清早上就等饭吃,气不打一处来,但夫人交代过要好生招待,冷着脸端上白粥小菜,转身就走。
饭碗几乎是砸在桌上的,吓李戟一个哆嗦,堂堂皇上,何时受过这种委屈,不过李戟现在全身心都在运河上,也没心思和一个丫鬟计较。
李戟吃饱喝足,屁颠地跑到俩爹门口跪着了,直到快到了晌午,初七扶着腰出来,看到李戟吓了一跳。
“做什么?”李轩从屋里冷着脸走出来说道。
“心里有愧。”李戟说道。
“对谁有愧?”
“家国天下,黎民百姓,还有两位父亲的教导与厚望。”李戟说。
李轩叹了口气,李戟还是太年轻了,从小没有碰上过挫折,遇上事便手足无措了,运河之事是他错信了佞臣,拨给运河的银两被贪污,朝廷官员相互勾结欺上瞒下,修好的运河崩塌,不得以停工,甚至停工数月后,坐在高堂之上的李戟才得到消息。
此事牵连甚广,的却棘手,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是这一次事发后,李轩出面替他处理,若以后他再遇上这等事呢?有多少昌盛的国家不是死于战乱,而是被朝廷的蛀虫掏空。
守江山的确不易啊。
初七静静地听完李戟的话,看了一眼李轩,缓缓开口,“贪污腐败是朝堂上无法避免的事,但也往往是一个王朝走向衰败的开始,皇上,为君之策,乃是制衡,你不是你的父皇,你需要有你自己的治国之策。”
初七同他说了许多,一个孩子,若是能平静地渴望着聆听他父亲的教诲,那他便是真正地成长了。
在李戟眼里他的初七父皇从来不是聪慧的人,他说话极慢,总会思忖片刻才会开口,小心谨慎地有些过了头,他从前最不喜欢听初七给他讲策论,他太温吞了,远远不如李轩那般杀伐果断,雷厉风行,李轩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
可如今他才真正地认识到了自己的目光短浅,初七若是无能,李轩又怎会放心地将政务全部交给他,杀伐果断的李轩适合战乱,姜国统一后,主政的便是初七,能将一个经历近百年战争的国家,在停战后,迅速将姜国国力推上制高点的,初七功不可没。
李戟是连夜走的,初七牵着马将他送出小镇。
“父皇,儿臣回去了。”李戟骑在马上对初七说道。
“李戟,你的父亲年纪大了,头发都白了大半,你顾好江山,顾好你自己,莫要让你父亲牵挂。”初七拍拍李戟的腿说。
言下之意,便是你也老大不小了,当好你的皇上,别来烦我们了。
李戟摸摸头,有些羞涩,想想也是,堂堂一个皇上,遇了难处,跨过大半个国家跑到爹爹面前哭鼻子,是够丢人的。
“儿臣知道了。”
“去吧。”初七拍拍马背说道。
李戟一夹马腹窜了出去,初七抄着手回过身,对着暗处说道,“走远了,回家吧。”
李轩神情有些不自然地从一棵树后走出来,“天黑路不好走,我是来接你的。”
“是,不是来看儿子的。”
“我怎么会生出那么笨的完蛋玩意儿。”李轩一路骂骂咧咧地走着,又说起自己的年轻时多么英明神武。
一个男人时常提起往事时,那便是真的老了。
房间里的镜子全部被初七撤走,但李轩依然能看见自己肩上的白发,他不过四十出头啊,与初七两人走在路上,全然像一对父子。
安度晚年全是空话,李轩的脾气变得阴晴不定,时常对初七破口大骂,原因往往就是因为初七去集上时与那个男人多说了两句话。
初七干脆不出门了,日日守在李轩身边伺候,可初七不出门,李轩也没有开心一点,反而将初七往外赶。
入秋时李轩便染了风寒,病的严重,在床上躺了足足一月,初七干脆辞了私塾的差事,天天跟在李轩身边伺候。
李轩时不时地发烧,烧起来神志不清,满嘴嚷嚷着都是初七,可清醒后又对初七破口大骂,让他滚,不想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