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谢凌与只要站在那里,就宛如烈阳。

晨训过后便跟随父亲学习公务,世人皆传谢家少将军虽刚即弱冠,才干武艺却远胜常人,可谢凌与却不这么想,以至于越发勤勉。

就这样一直忙到了下午酉时,此时的太阳已经微微西斜,谢凌与揉了揉因忙碌一天而有些抽痛的太阳穴,拒绝了旁人的跟随,跨上骏马疾驰而去。

直至城门,才将速度渐渐放慢,回府路上正好路过春风楼,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日的初见,于是眼底的冷峻疲惫渐渐消散,一时之间仿佛盛满了暖光。

却就在此刻,头顶有破空声起,谢凌与猛地闪身,抬手一抓——是一枚看似平常的白玉扳指,却让他的瞳孔骤然缩紧。

只因这扳指之上,刻的蓦然是条四爪金龙!

抬头望去,只见楼上左侧房间的窗牖洞开,正立着一个锦色衣袍的公子,轻轻地对自己勾了勾手,神情骄易,姿态傲慢。

谢凌与不禁皱眉,却也不能不上去,于是将马儿交给小二,抬腿往楼上走去。

二皇子,也就是太子,看着走进来的男人,只见这人面色如常,单膝跪地抱拳道:“参见太子。”

太子却并没有让他立即起身,谢凌与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觉得有双眼睛紧盯着自己,阴恻恻地,如同毒蛇一般从上到下扫过自己的全身,让人只觉得浑身发冷。

良久,太子才开口回道:“起身吧。”

谢凌与和这太子先前并没有什么接触,只是远远地见过几面,今日还是第一次这么面对面地说话,而且这人刚才召见自己上楼的方式也着实令人深思,不由疑惑:“请问太子叫卑职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那太子闻言笑了一下,声音玩味:“百闻不如一见,你就是我那长姐未来的如意郎君啊。”“长姐”两字一念一顿,竟能透出几分咬牙切齿来。

谢凌与抬头,这太子一身锦袍,面容阴柔,眼窝深陷,只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您说笑了,这当然要以长公主殿下的意愿为先。”

“呵,不用跟我多说,你是个聪明人,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太子语气嘲讽:“我知道你们谢家是什么意思,只是提醒一句,要表忠心,可不是只有娶公主这一条路走。”

谢凌与神情一凝,并不答话。

太子继续说道:“趁着还未真正订下,我劝你们最好再仔细想一想,再说,你见过我们那‘容色无双’的长公主了是吗?”

他的面容带上一丝诡异之色,语气却无比兴奋:“怎么?是不是感觉一个长公主,怎么会如同菟丝子一般柔弱可欺?嘿嘿,你要是真的娶了,那才会让你大——吃——一——惊呢。”

最后四个字拉的很长,直听得谢凌与眉头紧皱。

那太子神色越发激动,声音故意放轻:“你可知挽清宫每月都会处死一批宫人?那么大的宫殿,晚上却不点灯?你该去看看你那‘柔弱可欺’的长公主,不看别的,只用拉开她的衣袖——”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谢凌与打断他,声音仿佛凝着寒冰:“背后言人是非,也不该是君子所为,卑职还有要事在身,就先退下了。”

说罢就转身拂袖而去。

留下太子看着他的背影,谢凌与如此拂他面子,他却丝毫也不生气,只是嘴角挂着的笑容越发诡异,最后竟突然大笑出声来。

他此行目的达到,只觉得心情舒畅,并且只要谢家还有一个聪明人,今日的谈话便不会传到旁人的耳朵里。

可他万万想不到,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意外。

入夜,挽清宫

宫里的确是漆黑一片,只贺摇清身旁点着一盏昏黄的灯,勉强能照亮周围一丈之地,也不见半个宫人。

烛火跳动,贺摇清看着手中薄薄的一层纸,当他褪去所有表情,不再伪装自己的时候,眉目之间竟显得有几分锐利了。

他定定地看着纸上的文字,半晌才开口吩咐道:“将太子今日在酒楼的话全都不留痕迹地透漏给皇上。”

“是。”黑暗中传来一个嘶哑粗粝的嗓音,原来此时在这宫里的竟还有一人,他的整个身影都包裹在黑夜里,只能隐约看见他布满着苍老沟壑的面庞,还有那双枯瘦而布满青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