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帝这才满意,知道他没有将贺摇清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又敲打了几句,才让他退下了。

挽清殿位于西三所,地铺白玉,流水环绕,朱漆大门透着古韵,其上悬着小叶紫檀木匾额,谢凌与站在门口,只觉得整所宫殿都透着温润的荧光。

若是日落月出,清辉相映着白玉,那时月光便当犹如实体,如同纱雾一般笼罩着整所挽清殿吧?

谢凌与看着周围的景色,内心不禁为之赞叹。

侍女在旁为他拉开珠帘,珠帘迤逦倾泻,相击碰撞,声音宛若敲冰戛玉,清脆悦耳。

贺摇清闻声望去,他手里拿着一个檀香手串,那手串看起来颇为圆润,其上流动着光泽,一看就是主人经常把玩所致。

“挽清宫,挽尽月华清辉,”谢凌与走到他身边,“还与你的名字相称,起得可真是好。”

贺摇清自踏进皇宫的第一刻起,心中的暴戾愤怒就控制不住地喷涌而出,本以为回到挽清殿不用再面对皇帝那张脸心情会好一点,却不知为何,越等心情便越发地压抑不住,直至现在。

他闻言垂下眼眸,掩藏掉其中的恶意:“挽清宫,不是贺摇清的清,也不是挽尽月华清辉。”

贺摇清抬眼,没有错过谢凌与呆住且略微尴尬的神色:“你知道我母后的名讳吗?父皇十几年的敦敦教诲,令我不会忘却,也万不敢自作多情。”

逝皇后之名谢挽锦,这点谢凌与还是知道的。

皇上起这个名字,其背后意义也不言而喻。

谢凌与先是惊讶,后是微怒,最后一点怜爱疼惜才升了上来,又想着这人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呢?想要安慰,可他向来讷口拙舌、不会说话,于是周围的气氛一时之间沉默下来。

见他如此,贺摇清紧咬下唇,有些后悔,明明不是面前这人的错,自己怎么就不分青红皂白地乱发脾气呢?

“时候不早了,该去见皇奶奶了。”贺摇清打破寂静,起身径直往外走去,只是脚步有几分急切慌乱。

谢凌与连忙跟上,清透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在身后拉出了两道长长的影子,影子并肩而行,就和他们一样。

谢太后今日着一蜀色锦缎宫袍,发鬓之间银丝显现,容色华贵雍容,看见两人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端着的茶。

“你们两个总算来了,可真教皇奶奶好想,”她亲自走过去将两人扶起,“来,不用多礼,快坐下,一大早就进宫,累了吧?”

贺摇清眼底浮上了几分真情实意的笑,在这漆黑无际的深宫之中,可能面前的谢太后是为数不多真心待他的人之一。

“谢皇奶奶,摇清不累。”

谢太后拉着他的手,左看右看,良久忍不住侧身抹了下眼泪,声音里却满是欣慰:“现在看你是真正高兴,精气神也好了不少,皇奶奶就放心了。以后可要好好过日子,凌与也是个好孩子,哀家不会看错,他一定会对你好的。”

我是真正高兴吗?贺摇清微微一愣,随即掩去神色。

谢太后当然没有看见,转身拉着他们两个一起坐在塌上,满面都是笑。

“快给皇奶奶说说,这几日怎么样?”

“都很好,我们去了好多地方……”

说笑声不断回响在慈宁宫里,谢凌与含笑地看着说着话的两人,在皇上那里感受到的别扭才终于烟消云散。

又突然想着,谢太后知道真相吗?

贺摇清被迫伪装身份十八余载,可哪怕无懈可击的计谋都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何况这还是皇宫,贺摇清又是先皇后唯一留下的,“受尽宠爱”的长公主,宫里宫外不知道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充满着诸多秘闻的深宫之中,难不成还真有隐藏得天衣无缝的秘密?

他只是想着,就不禁为之战栗,强压下心中的悸动,看着太后慈蔼的神色,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分析,谢太后都应该是不知道的。

谢凌与兀自想着,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连忙回神,看见谢太后略微责怪地看着自己:“正说着话呢,怎么还跑神了?”

谢凌与连忙谢罪,贺摇清在旁说道:“皇奶奶说,要我们留下用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