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闻宣威大将军许元武揭举,武安侯违逆君常,大逆不道,与北狄皇室暗中勾结,妄图谋反,以动摇我大乾根基,他为其权势所迫,经其利诱,不得不沆瀣一气,可历经数久,越发羞愧难挡,一朝顿悟,追悔莫及。
自开国以来,谢家几代尽为忠臣良将,朕不愿信其所言,但许将亦志虑忠纯,继言物证俱全,更是以命相抵。
朕忧思良久,叛国谋反,不容大意,故今寻其物证,特命太子陪同,大白之前,不容怠慢不敬,若实际有误,朕愿登门谢罪,还卿清白。
钦此。”
这圣旨却也实在荒唐。
假若真如其上所言“不愿相信,仅为查证”,这突如其来的,将整个武安侯府都包围得密不透风的兵士又是为的什么?
谢凌与当然知晓那圣旨之上尽是无稽之谈,恐怕放出去也不会有几个明眼人相信,可越发重的不详预感却直让他胆战心惊,勉强维持镇静:“圣上明察,我谢家忠心赤胆,万万不可能会有此事!”
“不知过后物证俱在之时,你的嘴还会不会像现在这般如此之硬,”太子站起身来,摇头叹气:“劝你不要再心存侥幸,武安侯早已在宫中认罪伏法,正在大理寺等着一家团聚呢,你若是现在承认,也能少吃点苦头,留点最后的体面。”
真是可笑至极。
谢夫人扶着儿子站起身来,单薄的身躯因为气极微微发抖,却是立得笔直:“清者自清,我谢家从未做出过这样的事,亦听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又何谈认罪伏法?我们不会认,侯爷更加不会认!”
太子冷笑一声,却是没有反驳,转身下令道:“那本宫倒是要看看,你们是如何的‘清者自清’了,来人,搜府!”
“是!”
众将士抽出剑来,齐声应是,旋即一队围向谢凌与众人,其余的四面八方往府中各处涌去。
谢凌与只觉胸口闷得发疼,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牙关紧咬,强忍着伸手扶剑的冲动,双拳握得吱吱作响。
事到如今,他当然渐渐明悟,亦知哪怕掘地三尺,他们也绝不可能搜出什么东西。
可今天真正的“重头戏”,应还在后头。
最后的结果果真不出他所料。
却见太子脸上并未有丝毫的失望,只见他竟懒得再掩饰,转头看向许元武,简直像是在唱着一场戏,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念出了下一句戏词:“看来谢家果真清白,只是许将军,欺君加上污蔑重臣之罪,可是要掉脑袋的。”
许元武偏过头,像是没有感受到谢凌与直直盯着他的目光:“若是能随意就被找出来,便不可能瞒天过海这般久了。”
太子挑眉:“哦?”
谢凌与看着面前的人嘴一张一合,头痛欲裂到简直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只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脱离了躯壳,像是一个旁观者,周围得一切都隔了一层膜,像是蒙在雾里。
许元武看过来面无表情的脸,声音淡然而又平缓凝实,不带丝毫犹豫,甚至有着几分劝诫悲悯,就好似面前的人是如何的罪深恶极和不知悔改,而他果真是“羞愧难当,不徇私情”的忠臣良将一般。
“……凝霜……”
凝霜?凝霜剑吗?
谢凌与一颗心缓缓下沉,旋即出现的,是近乎明悟一般的可怜可笑。
原来如此。
他再次抬头,将满院内外整整环顾一圈,面上一片漠然,再不带半点慌乱苦涩。
将士站了满院,尽皆披坚执锐,可之前却没有得到过半点儿消息,今日自己还恰巧轮休所以呆在家中,而父亲早朝,现在身处宫中不知处境如何……对了,还有摇清,他怎么就这么巧去了清泉寺?
谢凌与猛得握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里,强行让自己不再想下去。
今日之事,毫无征兆,可却来势汹汹,这若不是预谋良久,恐怕傻子都能笑掉大牙。
只是不知,这场阴谋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筹备,又是什么时候着手布局的呢?肯定是很久之前了吧,早到自己拿到凝霜剑,手捧阴谋,就像是捧着致命的鸩酒,却千恩万重地对始作俑者道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