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摇清动作一顿,将刻刀抛掷在一旁,随意用衣袖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却是笑了一声,开口反问道:“谁告诉你的?”
事到如今,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方伯看着他,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开口问道:“若不是这样,主上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我们‘足智多谋’的太子,”贺摇清否认道,“他愚蠢得简直是‘舍己为人’了,还被我抓住了把柄,若是不加以利用,岂不是白费了这么多年的辛苦谋略?”
可你却有无数个办法,都能达到同样的目的,却单单选择了对自己最不利的一种。
也是唯一的能保全谢家的一种。
方伯眼中颇有几分无奈之色,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变得很是慎重:“虽已经都布置好了,但你若是想要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贺摇清微微皱眉。
方伯轻轻笑了一声:“最好的办法,你心里自然是一清二楚的,我已经布置了另一批人马,只要你现在一声令下,他们完全可以做到更好的结果。”
贺摇清抬头看过去,声音冷如寒冰:“方伯,你逾距了。”
“属下知罪,”方伯连忙弯腰告罪,却是又叹了一口气,“只是主上,要真的那般做了,太子那边多年布置的人手可就要折损多半,您真的想清楚了吗?”
贺摇清看着桌上刚刚滴落的血迹,开口的声音很轻,却不带丝毫犹豫:“我一直都很清楚。”
他顿了顿,又开口说道:“折损了便罢了,我难道还不能再重新布置了吗?”
那般布置费了他多少心力,又花了多少年,现在一朝舍弃,说得却好似很是轻巧一般。
方伯却并未再多说,开口应道:“遵命。”
贺摇清知道方伯实际上并没有违抗自己的意思,却还是说了一句:“这是最后一次。”
这话警告的是他私下布置人手,方伯又深深弯腰行了一礼,恭谨应是。
贺摇清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靠在椅背上,开口说道:“坐吧。”
方伯笑了笑,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他和方伯的关系,现在看来,好像是主子和下属,可其实却很是复杂,甚至可以说……没有方伯,也许便不可能会有现在的贺摇清。
就在此时,一声钟声响起,这声音空寂悠远,听起来和往日的钟声并没有什么不同,却让贺摇清如同受到了当头一棒一般猛得坐起身来,转头看向方伯。
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某种紧绷的慎重。
——零时已至。
贺摇清拿起灯盏,快步走到立着的书架前,伸手一推,只见这禅房里竟还藏着一道暗门。
暗门刚一打开,便是扑面而来的刺骨凉气,再往下看,是幽暗的如同深渊一般,直入地下的陡峭阶梯,越往下走,寒气便越发逼人。
只见这下面,竟是一个人造的冰室。
释空早已在下面等着,手中提着一盏灯,看见来人微微弯腰,打了一个佛号。
手中灯火昏黄,隐约照亮了他身旁的东西——如皇宫西角宫殿如出一辙的幽深池正往外冒着寒气,池水中央却正躺着一把剑,而那剑柄之上刻着的,赫然便是“凝霜”二字!
伴随着贺摇清急促而来的脚步声,池中清透若雪的剑身上渐渐洇出一缕红线,随后红线恍若血丝一般蔓延开来,迅速遍布了整个剑身。
贺摇清直接将手臂伸入寒池之中,拿起剑来,定睛望去
——剑身上遍布的是古怪的血色纹路,而纹路正中,包裹着几个清晰的小字。
“七弯巷,兴宁当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