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自三皇子出事之后,景仁帝便另调了三队御前侍卫在四皇子身边随身保护,抓到了那幕后黑手。

连带着皋落隗在内的三十余人已经被侍卫们逼到了悬崖边,悬崖陡峭,向下便是万丈深渊。

皋落隗重重拔下手臂上插着的箭,满身是血,站立不稳,狼狈不堪,却笑得畅快。

他的局已全都布好了,所以哪怕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丝毫闪失——交到太子手中的名册,不过才是真正的三分之一而已。

他仿佛已经能看见之后流言骚动,而他北狄男儿一寸寸踏遍这大好河山的盛快场景,那一定会是痛快至极,至于是否能亲眼看到,又有什么关系呢?

皋落隗看着面前不断逼近的侍卫,一瞬间有些恍惚,面前的场景仿佛与那日树林追杀,身旁北狄男儿一个个相继死在剑下的场景渐渐重合,可今天的他,却再也不是那个只能躲在水下的懦弱少年了。

“你们看,我当日就躲在那里呢,”皋落隗指向自己身后,看着面前侍卫们宛若看疯子一般的目光,笑得越发猖狂,接着扬声喝道,“诸位,我们该去见草原的先辈们了。”

他说完,横刀斩过自己的脖颈,眼中迸射着诡谲的狂热与向往,身后三十余人跟他一齐动作,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整片悬崖。

皋落隗睁大眼倒在地上,只觉得紧挨着胸口皮肤的青铜坠子突然滚烫,仿佛在烈烈灼烧着他的心脏。

他终于是等到这一天。

......

山脚下的一处木屋内,许耀灵脱力倒在墙角,手臂剑伤深可见骨,过度失血以至于有些晕眩。

方伯早已经在等着他,检查过伤势后松了一口气,开口道:“没什么大碍,回去好好养上一个月便差不多了。”

许耀灵只垂下眼,喘息着并不答话。

方伯拿过伤药,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直到伤口止了血,包扎完毕,没有稍作休息,却是立即起身离开。

“到了之后,你把一切都推在我身上便好,”方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声音很有些嘶哑,“这也本来就是事实。”

许耀灵面上带着失血的苍白,看向前方山路的视线没有焦点,只回道不必。

——他们这是要去见贺摇清和谢凌与了。

而远处的凌安苑内,贺摇清将手中密筏重重摔在地上,胸口不断起伏,面上的怒色和冷意喷薄而出。

风雨欲来。

第86章 机关算尽

若直到此时此刻,贺摇清还没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可真是个笑话了。

盛怒到了极致,甚至生出一些嘲弄来——怪不得!怪不得之前没得到半点消息,敢情是被自己人拦下来了,而自己却半点没反应过来,反倒要“罪魁祸首”去加紧彻查此事,真的是好笑至极。

方伯进了门,他没有抬头看贺摇清,只跪下行礼,礼数和从前一般无可挑剔:“属下见过主上。”

——他这般坦然,反倒让贺摇清一瞬间有些恍惚,恍然想起很久之前自己正式接手所有势力那天,他也是如这般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对自己行了个礼。

年少的自己吓了一跳,只忙道不必如此,方伯却执拗无比,那是他第一次叫自己主上,而后就再也没有变过。

贺摇清虽才活了十余九年,却活得委实不容易,他无数次想过,若不曾识得方伯,现今的自己又该是怎么样的呢?是已经被完全扭曲,还是早就死在了深宫里的重重算计之下,一切都不得而知。

方伯对于他,从来都不是下属,而是长辈乃至恩师。

贺摇清只觉得眼眶有些热,除了对于事情本身而生的震怒之外,还有的便是被背叛隐瞒的不敢置信。

在他身旁,谢凌与同样面色凝重,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只觉得满心乱得发麻,惊怒与焦虑交替出现,仅剩的清明却告诉他现在不该留在这里,也相信贺摇清不会教他失望,于是只拍了拍贺摇清紧握着的手,开口托词道:“我出去走走。”

谢凌与走出房门,便看见了抱剑站在门外的许耀灵。

而房门缓缓合上,门内便只剩下了贺摇清与方伯两人。

方伯却先动了,他缓缓抬起头,声音有些哑:“属下阳奉阴违,一意孤行,还望主上处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