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与摇摇头:“我怎么睡得着?”
“那也别再站着,稍微坐一会儿,”贺逸清将他拉到椅子上,继续说道,“那些人身上都带着废太子的令牌,可我觉得,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谢凌与也是这么认为,原因无他,那贺明瑞已经被废了这么长时间,又是从哪里调出如此多的人手?这场埋伏除了引起民愤,对他又能有什么好处?
那背后之人决计不会是废太子,而是另有其人。
谢凌与和贺逸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名字
——景仁帝。
第98章 白绫鸠酒
而事实与谢凌与两人猜测的半点不差。
在这个暴雨倾盆又鲜血淋漓的夜晚,注定有许多人彻夜不眠,因为满腔赤血丹心却遭鸟尽弓藏,因为救人心切刻不容缓,或是因为计策败露——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晨光熹微,大殿中漆黑冰冷,墙角的龙涎香蒸腾着微不可见的白烟,冷白光线透过门窗的缝隙照进去,好像能将其中的光景寸寸割裂,景仁帝就坐在这割裂的龙椅上,袖袍上的五爪金龙栩栩如生。
在他脚下,袁公公匍匐在地,脸色青白,抖若筛糠。
......真好,真是好极了!
气愤到极致,景仁帝额角暴起青筋,胸口不住上下起伏,只觉得喘不上气。
割裂的冷白日光照在他的脸上,他这个样子,不像是万人之上的皇帝,反倒像是嗜人血肉的厉鬼。
——寡廉鲜耻,谋害忠良,可不就是厉鬼吗?
“不愧是我的‘好儿子’,”景仁帝眼神阴冷,“事已至此,除了谢家,其他都按原本计划去安排,要快!”
袁公公磕了个头,而后疾跑而去。
谢家...谢家...谢家!
景仁帝重重一拳锤在案上,眼神冷厉。
事到如今,原太子被废,二皇子身死,三皇子身有残疾,他膝下竟只剩一个贺逸清能够担当大任。在盛怒过后,景仁帝也不得不承认除了皇长子,他已经别无选择。而贺逸清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隐忍十几年,文治武功卓越非常,几个月下来文武百官都称赞信服,景仁帝全部看在眼里。
他早就打消了旁的念头了,现在在他的眼中,贺逸清早已经是不折不扣的未来太子。
——至于其他的,既然动不得贺逸清,那就只能动谢家了。
景仁帝紧紧闭上了眼。
他还记得谢侯请命出征的那一天,跪在自己面前,分明是匍匐而又卑微的模样,眼神却清明坚定得像是利刃,用身家性命作为交换,只想得到一个马革裹尸的机会。
所以他怎么就没能死在战场呢?
所以这都不怪我。景仁帝站起身,知道已经快到了要上早朝的时辰了,只吩咐道:“更衣。”
要怪只能怪你们自己,谁让贺逸清是谢皇后生的儿子?谁让谢家功高震主?若是谢侯死在边疆,那两千精卒当然不会丧命。
朕是不会错的。门吱呀作响,万千光线顷刻而下,景仁帝站在光里,身后阴影漆黑如墨。
而此时的袁公公,已经立到了一座宅邸前。
这宅邸不大,但也算看得过去,只是门前立着的却是手持铁刃的兵士,更有兵士不断巡逻——正是原太子被废后所圈禁的地方。
树林荫翳,只有风吹过的沙沙声,袁公公步履急切,带着四人悄无声息地从侧门进入,在他身后——两人身形强健,腰间别着兵刃,还有两人手里稳稳托着盘案,其上盖着白布,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
卧房之内,贺明瑞仍在沉睡,不知道是不是梦有所觉,他睡得实在是很不安稳。双眼闭得死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上冷汗密布,顺着消瘦的侧脸流到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