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杜玉章呜咽一声,身子绷成一张弓,脚镣磨得脚腕上都出了血,李广宁才终于放过他。杜玉章绷了片刻,身子突然瘫软下来。
他大口大口喘息着。却不防被一双大手捏住上颚,在他还泛着嫣红的脸腮上,留下两道深红的指印。
“方才朕已经与太医们谈过了。他们说,杜卿原来一点病都没有。可朕明明记得,之前似乎听说杜卿病重了,在吃药——就连这次去什么悬壶巷,也是为了抓药而去的。是不是?”
杜玉章勉强抬起眼帘。李广宁手指摩挲着他的嘴唇,沿着嘴唇内侧揉捏不住。
“杜卿,说话。”
“臣……无话可说。”
杜玉章确实无话可说。这起死回生之事,完全是因为郑太医赠与的神力,所以能保他一阵安然无恙,就连绝症也不妨碍他苟活。他自己回魂后也有感触,那胸中原本时刻缠绕折磨他的病痛,竟然暂时消失无踪。
太医现在诊断不出这被压制的重病,他一点也不意外。
就算李广宁因此震怒,要变本加厉地折辱他,他也无法可想。
除非……他当真狠下心来,杀了李广宁。
想到这法子,杜玉章竟是浑身一抖。他心中疼得厉害——毕竟是曾经喜欢了十年,又错付了十年的人。心灰意冷是不假,可要下杀人的决断,又谈何容易?
“杜卿,朕看你是有恃无恐了。你心里觉得朕不会当真让你死,是不是?所以竟然连朕问话,也敢不如实回答?”
“臣从不敢这样想。臣知道,陛下没什么舍不得臣,可以将臣丢在强盗出没的小巷,任凭臣死在歹徒手中,也不会来救臣的。”
“你!”
李广宁脸色突变,手腕一番,突然扼住杜玉章喉咙!
“唔啊……呵啊……”
杜玉章骤然窒息。他还想挣扎,可他方才被那样强横地摆布半日,哪还有半分力气?【略】
杜玉章被一股蛮力拽得抬高了脸——下沿就卡在他下巴上,只要低头,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的窒息!
“你欺君犯上,勾结强盗,竟然还敢这样质问于朕?杜玉章,你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臣……若是知道了天高地厚……怎么会……心仪……陛下?”
在窒息的极度痛苦中,杜玉章冲口而出。
他已经是死了一次的人,曾经的这份感情叫他吃尽苦头!眼看李广宁对他偏见已深,他的理想与情感,也全都一败涂地!
所谓还魂,也不过是多受一段时间折磨。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不敢吐露?
李广宁触电一般猛地撤回了手。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杜玉章。
“你说什么?”
“臣说——臣当真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偷偷心仪过陛下!”
杜玉章用力向前探着身子,任凭链子绷得紧紧的,上面铃铛疯狂作响。那东西深深卡进杜玉章脖子,勒出深红的僵痕。杜玉章额头满是冷汗,他喘息着,脸颊上是窒息的潮红。可他一字一顿,眼睛死盯着李广宁!
“臣是活该,是该死!竟然对陛下……有非分之想……所以才会在陛下要臣的身子时毫不犹疑,所以才会愿意一直陪在陛下身边!”
李广宁后退半步,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杜玉章满头乌发凌乱散落,遍身骨节被锁链拉扯到了极致。可他还是奋不顾身地向前,像是扑火的飞蛾!
“陛下一直问臣,为了什么才在三年前雪夜来访?就是因为臣心仪陛下,不愿让陛下死!臣确实不安分,不知天高地厚,不懂自己的本分!明明无足轻重,偏偏妄想着……所以落到了今日,就是咎由自取!陛下,这些您早就说过了,玉章也早就知道了!”
“杜玉章,你……”
“陛下说臣该死?臣也觉得自己早就该死了!只是还有事情未完,臣不敢死……可如今,既然陛下已经对臣做了决断,臣早就一败涂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完该做的事!”
“……未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