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废弃的破庙……却有点超出他想象了。
很快到了那座寺庙边。丛林掩映,寺庙四周斑驳,早就废弃了。看来连房梁都半塌,这样的地方能住人?
白皎然满心疑惑。但他还是跳下马车,推开山门走了进去。
他面前是一个用山石随意搭起的破灶,上面是一口铁锅。已经过了午饭时候,可那灶台上没有半点热气。
白皎然走近一看,锅子里是用叶野菜混着糙米,熬的稀粥,已经冷透凝固了。里面被整齐划成四块,其中一块似乎被吃掉了。
划粥而食……
白皎然心里揪了一下。可韩渊不是经常出入酒楼吗?两次他都是在那里遇到他的啊。而且看他身上长衫也是干净舒朗,虽然不是名贵布料,却也落落大方。他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但一旁地上的,是早就被翻得发黄的圣贤书。上面还有俊朗有力的字迹批点,正是韩渊的字。白皎然不会认错。
吱呀一声,寺庙门开。韩渊裸着上身,下身也只穿着短犊裤,提着一件长衫走了出来。他看到白皎然,先是一僵,随即神色立刻阴沉下来。
“韩兄,我……”
白皎然见他面色不善,有些忐忑地开口。可韩渊理都没理他,像是没见到一样,将洗干净的长衫小心翼翼挂在山门边。他又捧起一个小碗,调了些稀糨子,一双手运作如飞。很快,那长袍看起来就像是从店里送来的一般整恬如新。
——韩渊的长衫是自己在浆洗?白皎然更有些吃惊。他印象中所有的书生,不管家境如何,从没有亲自料理这些事的。
“韩兄。贸然登门,韩兄勿怪。我……”
韩渊将长衫挂在一边,自顾自打了一桶冷水,解开头发,一瓢冷水泼洒下来。他旁若无人地擦洗了一遍,一身精干肌肉随着他的动作,勾勒出起伏的线条。就这么露天里沐浴过,身上还带着水珠,他擦也不擦一下,就蹲在地上,从锅里捞了一块冷粥,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从头到尾,韩渊也没有看白皎然一眼。而白皎然不知为何,半天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韩兄……我……”
白皎然看着韩渊蹲在地上,水珠顺着筋肉结实的脊背淌了下来。韩渊终于斜过脸看他一眼,眼神里带了些别样意味。
“怎么?”
“我……我突然想起有些事情,韩兄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是么?”
韩渊勾唇一笑。他笑起来,下巴勾勒出好看的线条,可白皎然不知道为何,却能感觉到,韩渊心情并不好。
他的笑不像笑,眼神更带着一股审视味道。
白皎然更慌了。他拱了拱手,扭头就走。
韩渊的目光一直盯在他背后。一直到他跳上马车,马车又毫不犹豫地驶走了,韩渊才嘲弄地一笑,转回脸来。
他盯着手中冷粥,慢慢眨了眨眼。
“父亲啊……你当年教给我的东西,真的是对的吗?只要清正廉洁,旁人都会高看你一眼?只要自己学问出类拔萃,走到何处,都有一方容身处?”
一阵风吹过,将地上泛黄的圣贤书翻得哗哗作响。
韩渊的问题,却无人回答。
片刻,他又是一笑,将那粥块野菜吃得干干净净,一粒米都没有浪费。
【韩白】初遇之七
12、
白皎然再回来时,韩渊背对着山门坐着,一手举着一本书,另一手握着一根柳条,正在地上比比划划。
此刻的韩渊穿上了常服,发髻梳得整齐。他口中吟诵有声,只看他的样子,依然是风流俊朗的读书郎。就算将他放在太学院,都不会有什么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