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多久后,杜玉章终于伏在他肩膀上,放声痛哭起来。
韩渊闭上了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哭吧。”
他轻声说,
“哭出来,就不那么疼了。”
……
“韩大人!”
马车外传来士兵的声音,
“已经过了中午了。咱们还不启程吗?”
韩渊面上没有表情。他轻轻拍着杜玉章的背,任凭老友的眼泪打湿了自己的肩膀。方才撕扯中再次绽开的伤口正在流血,从里往外洇湿了他的衣袍。
韩渊根本没有管伤口。他镇定地吐出几个字,
“原地休整,等候命令。”
“是!”
马车外,士兵恭敬地应了,转身而去。
一阵风吹过,那士兵突然觉得背后一凛。他像是有所感地抬起头——此刻林中树枝齐刷刷向一个方向弯了腰,无数惊鸟飞上天空。
怎么回事?
士兵目光惊讶地跟着树林弯曲的方向,就看目送什么无形之物掠过树梢,然后微光一闪,在马车上方消失不见了。
不光是他。
其他士兵本来都散落在大道附近,百无聊赖地等候。他们几乎同时停了动作,抬起了头。
——那阵光……是什么?
不过马车里的韩渊没有看见光。他全部心思都在杜玉章身上。
而杜玉章哭得太惨,也根本注意不到什么光。
至于李广宁……他不过是个死人。他死了数日,早就该死得透透的了。虽然方才,杜玉章哭着吼出“我只有陛下……为什么不能是我去死?”的时候,尸体好像动了一下。但那大概也是因为杜玉章哭得惨烈,晃动了陛下的尸身吧?
最起码韩渊是这么想的。他很坚定地相信这只是巧合。
他现在的心里只有一件事——老子没有保住陛下的命,难道连杜玉章也保不住了吗?该怎么办?究竟该怎么办?现在突然重伤复发求杜玉章冷静一下找人救命来得及吗?要不我再把我肩膀上那个伤口撕开点,顺便骨头也敲断几根?
可突然,他愣住了。
他看到死去的皇帝陛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还挂着霜的睫毛下,陛下与他对上了视线。韩渊绝不会认错,那是确凿无疑的,属于李广宁的眼神。
——陛下,活了。
——在一场殉情搅动得天翻地覆,差点活要了杜玉章的命,也差点将他韩大人累得旧伤复发殉职当场的时候——陛下,他妈的活了!?
这一瞬间,韩渊只有一个念头。
——艹。这活没法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