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皎然刚好跨过门槛,与他一个照面。
两人都停了动作,看着对方笑了。
“韩兄,你怎么又跑回来了?我爹说了,在家里给你收拾一间客房,你就住在白府就是了啊!”
“明日就要去看榜,总要回来拿几件衣服。”
“可是父亲也给你预备了衣服了呀……”
“老师他自然想的周到。不过我觉着,去取榜单时候还是穿自己衣服好些。”
白皎然不太明白他心思,稍微撅起嘴,想了一会。不过他心思单纯,只觉得韩渊恐怕是不想忘本吧……
“只是,你非要自己去取榜单吗?榜单是可以送到家里去的……”
“我家就一个老母,没钱给送榜人赏钱。还是免了免了。”
“这个也可以送到我家去的啊……你是我爹的弟子,本来给老师报喜也没什么问题啊。”
白皎然说到这里,声音略低了些。他有些不确定地看向韩渊,轻声问,
“韩渊,你是不是对我家有些看法?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不高兴了?”
“……”
韩渊才套上自己那套唯一整洁些的长衫,正了正衣冠。他斜眼看了白皎然一眼,嘴唇勾起来。
“这话怎么说?”
“不然你怎么不愿意叫他们送榜单过来……也不在我家里住,不穿我爹给你的衣衫。莫不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你与我府中亲密……”
“哈,你说这个。”
韩渊直起身子,整了整下摆。
“恩师对我太没信心,只觉得我能考个进士——进士榜上一百来人,他儿子和弟子一起上榜,那自然是个美谈。说明他老人家教导有方,果然是国之栋梁,文官里面的楷模。到时候,我穿着你们白府的衣服,在你们白府门口,等着书院里敲锣打鼓送喜报,那当然是恩师他光荣,小生我也跟着沾光。”
他说到“恩师”时,语气里听不到一丝敬畏,反而带了三分戏谑。不过白皎然并没听出来,只是疑惑问道,
“这样不好吗?”
“好啊——前提是,我真的是个榜上几十名开外的进士的话。”
“啊?可是你当然能考得上进士啊……你这样有才华,不可能名落孙山的。”
“我当然不可能名落孙山。只不过,若是你白府家的儿子与弟子,一下子包揽状元榜眼,皎然,你说其他的那些考官大人们,会怎么看?”
“……”
白皎然一愣,低头想了想。
“那恐怕,就有点太出风头了吧。从前却没有过哪个文官,能一门包揽前几的。原本大家不分伯仲,但若是哪一家太出挑,会引起很大轰动。”
白皎然不喜欢出风头,也不喜欢自己家里门庭若市,都是些阿谀奉承拉帮结党的家伙。只是想象一下自家出了状元榜眼后会是什么状况,就皱起了眉头。
但他想一想,又摇头道 ,
“不过,我觉得我的卷子没那么好。说是前十,应该不成问题。但若说一定能在前二,却有些托大了。”
韩渊闻言一笑。
白皎然的卷子他没有看过,但是凭往日他与白皎然切磋文论,自然知道,说只能在这一届学子里排个前十,是有些谦虚的。本来有资格进入最后这一场考试的学子,都是些达官贵人的子弟或者弟子,彼此也算熟悉。白皎然在里面,总能排个四五名以内。
可他是白知岳的儿子啊。谁敢将他排挤到三甲以外?不,何止三甲……本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就算真有人比他略胜那么一筹,但本来也都是极好的文章,也拿不出一眼就能看出上下的依据。这种情况下,谁敢将他排在后面?怎么,对威风赫赫的御史台白大人不满,想要结仇么?
所以韩渊心里笃定,白皎然必然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