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成瑾仍然趴在床上,盖了薄被,闭着眼睛,安安静静,似是睡着了。方孝承走到他面前,细看,他面色泛着病态潮红,伸手,指尖触及滚烫。

方孝承掀开薄被,见成瑾没穿衣裳,却不会让人起任何旖旎心思,因为这副身体上密密麻麻都是翻出了骨肉的伤口,血和药粉混杂,看着只令人皱眉。

方孝承是在战场上厮杀无数的人,他受过比这更重的伤,那时候,他并不当回事。可是,如今受这些伤的人是成瑾。成瑾不是他,成瑾向来娇气,轻轻碰一下都能嚷半天疼。

春桃和谷音换了干净衣裳过来时,方孝承已打了水,正替成瑾擦脸。听到声响,方孝承头也不回地吩咐:“打些温水来。药方在桌上,去照单抓。”

春桃与谷音忙领命去了。

不多久,春桃端来温水。她拧湿棉巾,上前递给方孝承,二话不说,转身出去继续打温水。

方孝承沉默着给成瑾清理身体和伤口,一盆又一盆的污水被端出去,一盆又一盆的清水被端进来,直到水洗完棉巾也不再浑浊。

这时候,王御医也回来了,轻声道:“二公子着实也伤得不轻。”

方孝承正给成瑾涂药,闻言,手下不停,一面语气平淡地问:“会死吗?”

王御医道:“这倒不会。”

方孝承“嗯”了一声,不再过问成琏的伤势,只道:“你再细看看世子。”

王御医点点头,上前细查了一番,得出的结论与之前没什么不同。

成琏迟迟不醒,兰姨娘倒是醒了,不顾劝阻,非要来陪着她儿,然后就坐在床头忧伤垂泪。瑞王心中极为担忧,正对着一群大夫发火,忽然听人来报,说方孝承要接世子去侯府休养。

瑞王冷冷道:“随他去吧!”

至于这个“他”是指的方孝承还是成瑾,就不得而知了。

……

成瑾醒来是两日后的事了。

他宁可自己不醒,因为他醒了也动弹不得,反倒要赔上满身钻心剧痛!

他正要叫嚷,可张了张嘴,撕裂的嘴角也痛得很,急忙闭上。

方孝承进屋来就见到成瑾满脸委屈、一动不动地盯着床帐发呆。

听到声响,成瑾看过来,张开嘴,痛,但仍旧倔强地朝方孝承发出了声音:“好痛。呜呜。”

“那就不要说话。”方孝承道。

成瑾忍着痛,说:“可是,我,想说。”

“那你就会痛。”方孝承坐到床边看着他。

成瑾与他四目相对,道:“好痛。”

方孝承重复了一遍:“那就不要说话。”

成瑾说:“不说,也痛。”然后,问,“成琏,死了没?”

因为疼痛,他说话很慢,声音很轻,几乎是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

方孝承摇了摇头。

成瑾面露失望,半晌,哑声道:“他们,杀了,狼王。他们,肯定,是,故意的。为什么,连,一条狗,都不,放过。狼王,什么,都,没做。他们,想杀,的,是我。”

说着,他的眼角便红了。

狼王是方孝承捡到送他的狗。

起初,狼王只有方孝承手掌大,说是没满月,眼睛都没睁开,不知道怎么掉在了郊外路边。方孝承本来不想理,但想起成瑾一直喜欢猫啊狗的,便顺手捡回去给成瑾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