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怎么了?老奴刚刚就瞧着你的脸色不太对。你说这好端端的,怎的突然就病了?”
裴敏知恨不得将胆汁都吐了出来,浑身上下阵阵发软,哪里还有力气回应。只好在谢伯和云哥儿两个人的搀扶下勉强回屋躺下。
云哥儿给裴敏知端了些清水漱口,见他唇色苍白,脸颊上起了不正常的红晕,不自觉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公子发热了。”他下意识地比划着。
谢伯本就担心得厉害,见他这么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这可如何是好啊?发热可不是小事儿! 之前公子就不听我劝,从早到晚光顾着给别人看病,配药,一忙起来根本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如今倒下了,谁来给你医治?这地方如此荒僻,叫老奴上哪儿去请郎中回来?”
“谢伯,我不过有些受凉而已,不碍事,休息一会儿自然就好了。”裴敏知忍着阵阵头晕,勉强劝慰谢伯道。
“那好,你老实躺在这儿休息,老奴便这里守着你。”
云哥儿知道裴敏知不忍让年迈的谢伯为自己操劳,便自告奋勇地对二人比划道。
“谢伯,我学了些医术,我来照顾他吧。”
裴敏知连忙附和道:
“谢伯,今日怕是不能继续看诊了,还得劳烦您去跟乡亲们知会一声。这里让云哥儿帮忙照应便好。”
“哎,罢了,罢了。云哥儿心细,照顾起人来总比我着糟老头子强些。其他的事公子不用担心,只管交给我便好。”
云哥儿送走了谢伯,回来就看见裴敏知将一只手臂搭在额头上,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睡着,似乎真的只是累极了而已。只是那因为难耐而微微蜷起的身子,以及被汗水打湿的鬓发却没有逃过云哥儿的眼睛。
云哥儿在床前坐下,默默地帮他擦拭汗水。
忽然,他细弱的手腕落进了一个温热的手掌中。云哥儿狠狠吃了一惊,却努力忍住了把手抽出去的冲动,因为拉住他的人是裴敏知。因为裴敏知刚刚还禁闭的双眼已经无声无息地睁开了,正深深地望着自己。平日里总是带着七分温柔,三分笑意的眼睛,此时此刻竟全然不同了。许是因为发热蒙上了一层水汽的缘故,竟让人瞧出了一丝软弱。
“公子!”
云哥儿无声地喊他。
“云哥儿,我其实挺开心的,刚刚你说愿意相信我,还愿意留下来照顾我……真的,明明是高兴的,可为何,为何这心里还是难受得厉害??”
“公子,你教过我的,情志太过之时,则损伤五脏。最近你太累了,本就思虑过重,今儿个又为阿诚之事伤透了心才会如此病倒。别多想了,我这就去给你熬些汤药来。”
云哥儿试着收回自己的手臂,可是裴敏知将他握得死死的。病成这幅虚弱的样子,不晓得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可你知道吗?这些都不是我真正在乎的。”
“什么?”
“阿诚死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了,我很难过。可是只是难过而已,仅此而已。我一直以为自己生性淡漠,此生唯一记挂之人便是阿诚。可是这唯一的记挂消失之后,我才发现让我担心的,纠结的,畏惧的根源不止是这个。”
“是什么?” 云哥儿张了张近来有了些许颜色的唇瓣,用唇语问道。
“是你。”
“……”
这一次,云哥儿睁大了眼睛,迎着裴敏知深沉的目光没有退缩。裴敏知的手仍旧紧抓着他不放,两个人在沉默中僵持。云哥儿觉得手腕的肌肤几乎快要被他的温度灼伤了。
“公子,你想要吗?我的身子……”
“住口!”
裴敏知反应了半晌才明白云哥儿说的是什么,他猛地甩开了他的手,转过身子,背对了他。
“你就是愿意这样相信我的?”他单薄的背影瞧不出异样,尾音却是抖的。缓了片刻,他才又轻飘飘地补充了一句,兴许是卸掉了全身的力气,那语气让人感觉疲惫至极。
“你出去吧,我想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