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便是说得出来,他又能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呢?
颤抖的目光,始终寻不到归处。
冯春跌跌撞撞茫然四顾,四周人影憧憧,火光冲天,这里莫不是人间地狱?
肩头忽然一凉,他本就破烂不堪得外衫不知被哪只手扯了下去了。随着身上最后一块儿遮羞布被撕开,他本就再也经不起折辱得尊严打碎了满地。有些痛原来永远不可能痊愈,丑陋的不堪的伤口被一遍又一遍地当众剖开,供人唾弃。千夫所指,万人唾弃也不过如此了吧?
冯春裸露着上身,双腿跪地。他布满伤痕的后背上赫然刺着男娼两个字。
那是他最初被卖进象姑馆时,因为百般不肯认命而被迫刻下的标记。是他这一生洗刷不掉的屈辱。
“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看他这样子,不知道伺候过多少男人呢。这表子今天敢勾引我,明天指不定又会打上谁家的主意。
那裴公子看起来一表人才,谁知竟为了做这种事伤风败俗之事利用我们大家的善心,哄骗我们好心收留,供他吃哄他住。要不是我,大家不知该要被欺瞒到什么气候呢。”
“把他们都带回村去。”事已至此,郑叔再也说不出旁的什么话。他面色难堪至极,一个甩手,负气下山去了。
*
裴敏知醒来的时候,已是暑气最盛的正午十分,窗外知了叫得正欢。他躺在自家柔软干净的床铺上,折断的右腿被仔仔细细重新包扎固定过。虽然还是会痛,心里却觉得熨帖。只是这屋子似乎安静得过分了,定是一番和冯春为了让自己安心养伤,婉拒了各位相亲朋友的来访。裴敏知并没怎么多想,一心盼望着那个熟悉的秀色可餐的身影快些出现。一想到昨天蜻蜓点水一般的那一个吻,脸颊又烧了起来。
有些迫不及待要看看那个人,只有把他一刻不离地放在眼睛里才能稍稍心安。可是左等右等,冯春始终没有过来看他。
小春儿难道还没起来?昨天折腾得不轻,不仅体力透支受了惊吓,身上也挂了彩。可能不比自己好过到哪儿去。确实应该让他好好休息,自己不该如此心急的。
可再一想又觉得不对。小春儿从来不肯贪睡的,不舒服的时候也从来不肯说出来。以前两人人同床而卧,自己还能随时查看他的状态。时间久了,只需看一眼他的脸色,他的神态,便什么都知道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间,门扉咿呀一声轻响,裴敏知嘴角勾起温柔笑意。
“小春儿!”
“公子,是老奴。”
“谢伯?”
“公子醒了怎么不叫老奴,也好早些给你送些吃食。”
谢伯说话气息不稳,略有些喘,似是刚从外面奔波了一番。
“谢伯,您刚才出门去了?小春儿呢?”
谢伯忙不迭伸手抹了把额头的薄汗,上前扶裴敏知坐起来。
“其他的事公子就不要操心了,只管好好养伤便罢。”
裴敏知心头异样的感觉更强烈了。他点点头,伸手接过汤匙,状似不经意地问:
“小春儿怎样了,他不在家里吗?”
“他能有什么事?刚才出门去了。”
裴敏知当的一声把汤匙搁下,正色道:
“谢伯,您别瞒我了,您平时素爱洁净,小春儿平日也从不会自己一个人出门!家中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小春儿究竟在哪儿?!”
听他这么说,谢伯长叹一声,脱力般地瘫坐在了裴敏知的身旁。
“公子,老奴早就知道瞒不过你。可是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叫我眼睁睁看着你也一起去跟着遭罪吧?那孩子那样我这心里也是难受得紧吶……”说着说着,老人家眼中竟然涌出泪花。
“他现在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