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当真有一枚玲珑剔透的玉饰从裴敏知身上搜了出来。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喧哗,谢伯惊得几乎站立不住。
衙役头头斜睨着裴敏知,阴阳怪气地文道:
“如今人证物证皆在?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初见这玉佩的震惊,被他迅速掩饰掉了。裴敏知面容平静,回答得不卑不亢。
“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下无话可说,只求在公堂上与这位张公子当面对质,以证清白。”
“既然如此,就遂了你的愿。”
“来人,将此人押回县衙,以待堂审。”
“是。”
“张公子,也烦请您一并移步吧。”
一众衙役押解这裴敏知浩浩荡荡朝门外走去。
“冤枉啊,公子!公子冤枉啊!”背后传来谢伯声嘶力竭地哀嚎。
裴敏知神色平静地回头,对谢伯喊到:
“谢伯千万保重!等小春儿回来告诉他,我定会洗刷冤屈,也还他清白!”
*
冯春自打从客栈脱身出来,一路心神不宁地朝前奔走。他跌跌撞撞,不敢走那人多的地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躲到哪里去。只知道那恶霸耳目众多,如果在这县城里再找其他客栈落脚,说不定很快便会被发现踪迹。
他出来得急,也没有遮挡面容的东西。只好匆忙间将一半披散在剪头的头发绾了,换了个发髻。
他用店小二儿塞给他的几文钱买了些饼,当做这几日的口粮,便加快脚程,往自己不熟悉的方向去了。
就这样不停不休地行走了大半日,周边的环境早已不再是热闹喧哗的县城街道,取而代之的是密集排布的成片树林与农田。
他想了想,最后舍弃了沿路往前,拐进坑坑洼洼的泥土地里,往树林深处走去。不知又走了多久,余晖掩映间,不远处竟然出现了一座破庙。
冯春失神的眼中现出了些许微光。他使出所剩无几的力气,走进破败不堪的庙里,蜷缩在了积满灰尘的角落里。
他凭借着夕阳最后一点余光,瞪大眼睛,久久地凝视着眼前的破败,荒颓。然后慢慢地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紧闭双眼。可是任凭他如何挣扎,昔日象姑馆的淫香媚红,那些淫糜肮脏的颜色仍旧残存眼底,挥之不去。
耳中的嗡嗡轰鸣声演变成了污言秽语的谩骂,恬不知耻的挑逗纠缠,危言耸听的百般威胁……张金权为首的无数恩客恶魔般的淫荡大笑,还有助纣为虐的龟公的尖声嘲讽……
他缩紧了身子,咬紧牙关去抵抗不断朝身上袭来的鞭挞折磨。如同忍受凌迟,不论意志如何坚定,身体却是抖的。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
“小春儿?”
“小春儿?”
突然,裴敏知的温润的声线驱散了冯春身边所有纠缠不休的肮脏糜烂。
“小春儿,别怕,一切有我在呢。”
冯春蓦然抬起头来,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显出了裴敏知温润如玉的眉眼。他的嘴角一如既往地勾着浅浅的笑,朝他伸出手来,以拥抱的姿态,再一次用无限的温柔与包容抚慰他满身的创伤。
“公子……”
冯春拼命想要抓住虚空中的影子,徒劳地挥舞着双手,无声地泪流满面。
冯春在过去与现实中挣扎。一会儿被过去的梦魇扯向地狱,一会儿又被现实的光明抓住着不放。他的身体一会儿被无尽的业火炙烤,一会儿又被清凉的雨露滋润。
终于所有的感官都渐渐离他远去了,冯春的身体维持着蜷缩的姿态慢慢倾倒,激起了大片大片的尘灰,肆意弥漫,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