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放下?谢伯的事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当时,我们都已经尽力了……”
冯春眼眶肉眼可见地红了,眼睫颤抖,却没有流泪。
裴敏知飞快转过身,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两个人继续一前一后地行进在冷酷的寒冬里,任凭风雪声掩盖,吞噬所有。
*
裴敏知用衣服将冯春裹紧了,让他远远地坐在河边等着。自己则在冰面上砸了一个洞,开始钓鱼。
河面很宽,所以他们之间离得有些远。没过一会儿裴敏知就先忍不住地回头张望。
每一次回头,冯春都好像离自己更近了一些。他在冰面上悄悄朝自己靠近,还天真地以为别人察觉不到。裴敏知有点忍不住想笑,放弃了强迫他待在河边的念头。
几个回合下来,冯春如愿坐到了裴敏知的身边,却仍然保持着不被触碰的安全距离,也不说话。裴敏知怕他无聊,怕他觉得冷,便放轻声音,自顾自同他讲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他说其实他自己钓鱼的技术并不好,却隔三差五就要来这儿过过瘾。因为这里安静,风景又好,是小春儿会喜欢的那种地方。一想到小春儿喜欢,自己就觉得欢喜。
讲他从前被宠坏了,连鱼都不会收拾。搞砸了不知道多少次,才终于炖出了雪白浓香的鱼汤出来,看起来足够能帮小春儿补身子。从此他对厨艺有了兴趣,他想趁机把自己的厨艺练好了,给小春一个惊喜。以后他想吃什么,自己就做给他吃。
说话间,果然有鱼上钩了。
裴敏知举着麻木的手臂,有些笨拙地将鱼收进竹篓里。唯一的棉衣裹在冯春身上,他自己冷得牙齿开始打颤,索性不再言语。直到收获的鱼勉强够为冯春炖上一锅,才收起了钓竿。
夜色深沉,裴敏知催促冯春上床休息。房间里只有一张不大的木床,裴敏知原本担心他不愿意同自己同床共枕。没想到冯春听话地爬到床上,眼神亮亮地盯着自己瞧。像是沉默的邀请,也像是大胆的蛊惑。
鬼使神差地,裴敏知躺倒了冯春的身边。
尽管两个人的身体离得很近,裴敏知仍然没有勇气拥他入怀。
强忍着入骨的相思,闭上双眼。
可是十年孤苦换来一朝一夕的相守,裴敏知如何舍得就此睡去?
他静候在黑暗中,捕捉着枕边人清浅的呼吸,仍然觉得一切美好得不真实。突如其来的幸福如同隔着深重的暮色影影绰绰,虚无缥缈。
裴敏知如何有勇气就此睡去?他想念到疯狂,却又害怕到颤抖。
他怕极了一觉醒来,一切会随着梦境烟消云散。
忽冷忽热间,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裴敏知浑身的肌肉绷成了一根弦,却又忍住没动。
只觉得身边的冯春在小心地,缓慢地贴近自己。又过了许久,久到裴敏知几乎克制不住眼睑的颤抖,猛然感觉他柔软冰凉的唇,隔着里衣,吻上了他的心口。
那虔诚的一吻,瞬间将裴敏知的灵魂点燃,将理智燃烧成齑粉。
裴敏知在黑暗中瞪大了双眼,对上冯春还未来得及让惊慌掩盖住的,隐忍克制深情似海的眼。
他猛地翻身,将冯春压在了自己身下。
“可以吗?小春儿?”
冯春毫不迟疑地点头。
两个几乎溺毙于汹涌情*的人,剧烈呼吸,疯狂流泪,痴缠彼此是他们这一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裴敏知将自己深深嵌入他的蚀骨柔情。
自己滚烫的血液滚烫的躯壳,以及无处安放的魂灵,终于在冯春冰凉得不似寻常的肌肤上得到了彻底的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