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儿,你身上哪个地方公子没见过?不仅在现实里见过,就连梦里我也见过,何况我们昨晚刚刚在一起相拥而眠……”
冯春窘迫地咬住了干涩的唇瓣,一双玲珑眼像是浸了水的琉璃湿湿亮亮的又十分易碎,他将头偏向右边不想再听到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字眼儿。
裴敏知怕他咬伤自己,连忙止住了话头。
“好了,公子不说了。不过衣服还是要换,你忍一忍,我很快就好。”
他一边说,一遍伸手去解冯春领口处的盘扣。人还没碰到,却触发了排山倒海的回忆。
冯春对这种私密身体接触的敏感程度大大异于常人。除去他们二人初遇负伤昏迷那些时日,他总是极力避免任何人碰触自己的身体。就连面对裴敏知,就连过去他们最浓情蜜意的十分,也始终保留着最后的矜持。
裴敏知比谁都清楚得懂得,那是他用这种方式固执地坚守着自己最后的尊严。
小倌儿出身的他,曾经被胁迫着袒露身体,任人肆意践踏,鄙视唾骂。那是没日没夜纠缠他的梦魇,是糜烂在心里无法拔除的毒瘤,或许是他穷其一生也跨不过去的一道坎儿。
十年前的裴敏知年轻气盛,一头扎进情网里,以为自己一腔赤诚胸怀宽广潇洒不羁,可以对他不堪的过去心无芥蒂,可以对世俗的偏见不屑一顾。
可是当冯春亲口告诉他,他自愿去侍奉张金权时,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当时的脸色有多难看,从标榜着爱他的那颗赤红的心脏里滋生的怨念是多么漆黑可怕。
那么恨,那么怨!
恨他懦弱不堪轻易屈服,怨他骨子里改不了小倌儿的劣根性。
直到那时他才终于知道,自己对他的过去从来没有做到真正地放开和接纳。
其实最经不起试探,最经不起考验的人正是他自己。
小春儿为了不连累他和谢伯甘愿牺牲自己,重新堕入他当初宁死逃出的炼狱。而他竟然那样轻而易举地相信了他的谎话,亲口说出那样决绝的话,又那样随随便便地
亲手将他从自己身边推开,抛弃了他。
接下来行尸走肉一般的十载光阴就是对这一切错误的惩罚。
可冯春又为何要生生受下着这一切痛苦与不公呢?
*
裴敏知伸到他颈边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谁知冯春下意识地紧绷身体,却并未伸手阻拦他。只是把湿润的琥珀色瞳仁小心翼翼地盯住裴敏知的脸。
裴敏知知道他一定花了很大的力气,鼓起了毕生的勇气,来维持此刻的波澜不惊,克制内心的不安恐惧,只为了不让自己难堪失望。
他让他伤透了心,吃尽了苦头,他却又一次不动声色地选择接纳他包容他。
裴敏知的心软成一汪水,轻柔利落地将他的衣物除下,换上崭新的褥衣,复又在外面一丝不苟帮他穿好外衫。
冯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伸手按住了裴敏知一下一下仔细抚平他下摆的手掌,眼神十足的疑惑。
“公子,为何要穿外衫?”
冯春刚刚苏醒不久,显然还没有体力下床行走。而穿着长袍外衫卧病在床不仅不舒服,别人照顾起来也十分不便,像裴敏知如此心细之人定然不会忽略这个问题。
“小春儿,公子答应过要带你回家。你准备好了吗,我们今日就出发。走快一些的话,不出十余日我们便可到家了!”
裴敏知的语气里尽是不住的热切与期待。
“今日?怎么这么匆忙?”
“匆忙?小春儿觉得匆忙?可我盼着这一天已经盼了十年之久,一天也不想再等了!”
“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