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春儿,是你促成了这份机缘。念安那孩子聪敏踏实,跟在我身边这么久,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如果他愿意,可以继承我的衣钵,继续在村里当个教书先生。如果,如果我们不回去,那间房舍就留给他们姐弟,今后不论如何他们都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 这么一来,陈叔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你也可以放心了吧?”
冯春心中五味杂陈,点点头,固守着沉默。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裴敏知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语最终意味着什么。
就算陈叔在信中言辞恳切劝他避祸求生,为他打点一切,备好银两,甚至用寻找他妻儿下落这种希望渺茫的事情牵绊住他,试图将他拉回重返人间的路。
可裴敏知却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劝说他一句。他毫不犹豫地将陈氏姐弟的情况如实相告,轻易化解了他身后的顾虑,铁了心以极为轻松随意的姿态成全他的执念。
他的每一个温柔眼神,每一个体贴动作都赤裸裸地糅合了陪他一起从容赴死的决心和刺骨的深情。
他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冯春的孤勇决绝。
也比任何人都更加深爱着他。
可是只有冯春自己清楚,那些孤勇和决绝向来只能针对他自己而已。
*
噗!
石室角落里燃尽了一支红蜡,昏暗更深了一层,像是在冥冥中催促着两人离开。
裴敏知拢禁了冯春领口的衣衫,又试了试他指尖的温度。
“小春儿,我们在这儿耽搁得太久了,尽快收拾东西回去吧。”
冯春突然抬头望向裴敏知的眼睛,那双眼睛在昏暗中依旧神采奕奕顾盼生辉,可当他专注地看向公子时,又似乎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嗯,公子,我们先拿些急需的药材回去吧。
其他的容我再想想……
反正我们一次也拿不了这么多东西。”
裴敏知正环住他的腰肢,将人从木箱上抱下来。闻言难抑欣喜,手上发力,竟像哄孩子一般,将人半举半抱着在原地转了一圈儿。
冯春惊得张大了嘴巴,呼吸紊乱,一时只觉得耳边生风,目眩神迷,嘴角却藏不住笑意。
不管冯春身量再如何纤细,此时身形也已经长成了十足的青年模样,裴敏知又跛着一只脚,一圈下来两人皆是喘息不断,香汗连连。
裴敏知等不及平息喘息,盯着小春儿的唇开口问他:
“小春儿,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错吧,你当真答应再想一想?”
“是,是要再想一想……”
“想一想什么?”
“想一想应不应该出城去,替陈叔去看一看念安,将他留下的家产交还给他们姐弟,帮他完成最后的心愿……”
“那你,有没有想一想我?”
“有的。”
“是什么?”
冯春觉得他的眼睛几乎要被裴敏知火热的视线灼伤了,他闭了闭眼睛,才勉强继续下去,
“我想,陈叔说得很有道理,在世间活过一遭最不应该辜负的就是此生的挚爱。
公子,我不想辜负你……
但要等一等,等我把药材分发给城中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