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裴敏知佯装正色道:
“我的确是这么对你小春哥说的。这一路上吃穿用度所花的银两,都是我们两个十年如一日辛苦挣来的,自然有资格纵情山水。
可是你呢,年纪轻轻的不学无术,怎么可以整日光想着吃喝玩乐?”
成小酌闻言面露诧异,
“那些银两不是镇远城的陈郎中留给小春哥的吗?”
冯春一路上将他们的行程安排得舒适妥当,从没计较过花销的多少。成小酌便想当然的以为,那些银两全部来源于镇远成陈郎中那间地下密室。
“傻孩子,那些钱你小春哥是要留着归还陈家姊弟的,怎么舍得胡乱挥霍?我们现在花的大部分银两,都是他这十年来四处行医,一点点积攒下来的。”
“对不起,你们怎么没有早点告诉我……”
成小酌垂下了圆溜溜的大眼睛。
“那,我继续赶车去。”
*
成小酌掉头想跑,手却被冯春拉住了。
当他抬起头,脸上是被放大的惊愕。那种近似埋怨的神情,极为罕见,成小酌几乎从来没在冯春哥哥言笑晏晏的精致面孔上见到过。
他抓着自己的手,脸却是朝向裴敏知的。抓了一会儿有不得已松开,急急地对裴敏知比划,
“公子,跟孩子说这些做什么?小酌本来就懂事得过头了,他还这么小,本来就应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不需要告诉他这些。
这些年我好歹积攒下这些银两,却连个用武之地都没有,岂不可悲可叹?如今眼看着我们的行程已经过半,以后也不知还会不会再有这样三人同行的机会。如果这些身外之物能让大家一路上开心一些,尽兴一些,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用手语比来比去,比不得说话,总是会花费更多的时间。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冯春看清公子眼中的妥协与宠溺。
嬉笑也罢,严肃也好,方才同成小酌打趣的神态已经被裴敏知全然收敛起来,余下的只有专注。他站在明丽多姿的山水之中,眼中却只容得下冯春一人。
因此,明明带着些责备的意味,冯春比着比着,自己脸上反而泛起了红晕。等不及比画完,他草草地转开目光,重新朝小酌走去,
“小酌,就听你的,我们在这儿住两日再走!”
“小春儿哥……”
冯春朝他挤挤眼,没给他继续迟疑的机会,
“不怕你笑话,长这么大哥哥都没好好划过船呢。咱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让你裴叔带咱们划船去!”
夕阳似骄,暖雾如棉。
吃过完饭,三人悠哉悠哉地往江边溜达消食儿。
远远望过去,将近傍晚的江面上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点缀于山水之间的,零零星星的吊脚楼便格外朦胧起来。近处有久违的古帆船、乌篷船安静地泊在岸边。水边间或有少女挥着棒槌在浣洗衣物,江面上悠然的渔家在撒网打鱼……
峡谷与江水之间郁郁葱葱,尽是茂密的竹海。一路走一路都是新奇别致的美景。
“小酌,我们跟你裴哥比赛划船吧?”
冯春拉住乖巧走在一旁的成小酌,指了指江边停泊着的各色船只。
“嗯……这样散步就很好,不用非得划船的。”
方才裴敏知的一番话,到底还是让成小酌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一听说去玩儿也没像平时那样欢欣雀跃地积极响应,而是悄悄往裴敏知地方向瞥了一眼。
裴敏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一边不由分说地将人朝着江边带了两步,一边朝他挤了挤眼睛,小声叮嘱,
“走吧,你要是不去你小春儿哥肯定会嫌我多嘴,晚上定然饶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