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望春冰 符黎 2259 字 9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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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却大大出乎奉冰的意料,他没能掩饰住自己震惊中甚至带了些怨的眼神。

他在牢州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将他再拉进长安的漩涡里来?

“让我猜猜,”裴耽拿扇子点着下巴,似笑非笑,“你心里一定在想:我在牢州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将我再拉进长安的漩涡里来?”

奉冰睁大眼睛,此刻激动的心情让他那死水般的眼眸也仿佛点染了些许生气,但他学不会骂人,只能憋着一股劲道:“你……你多管闲事。”

“去岁先帝驾崩,那时最合宜让你回京,但遇上事耽搁了。”裴耽将茶盏往他面前轻轻一推,看他表情,一嗤,“你以为牢州很安全?高山峻谷,瘴疠横行,处处是异族凶神,若有人想害你,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你自己想想,有没有遇到过危险?”

奉冰根本不愿想。他有些混乱,连茶也不想喝,因为茶是裴耽煮的。“到长安来,同样会有危险,还要受人侮辱,受你侮辱,于我又可有半分好处?”

裴耽沉默。

茶叶的清香散出来,嫩绿的蕊在水中舒展开,是碧涧上皎洁的明月。

“是,于你没有好处。”裴耽最后承认,“都是我的好处,我多管闲事,我偏想把你从南叫到北,送上门来给我侮辱,行不行?”

他放弃解释了,话说得破罐破摔,奉冰听不进去,起身要走。裴耽并不留他,他自开了门,却碰上那老仆正走过来,两人一个照面,俱是一愣。

老仆连忙躬身,“李郎君可谈完了?裴相准备了午膳,请郎君移步畏月轩用膳。”

风雪扑面,将奉冰激得冷醒了一些,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但没关系,裴耽方才的话比他更失态。他回过头,裴耽已经披了一件外袍立起,好像本来正看着他的,却在他回头的一刻淡淡移开了目光。

“裴相真是用心良苦。”奉冰讥刺。

那老仆却像听不懂话,“是啊,裴相见郎君来,便吩咐小人去请外头酒楼的名厨,先给郎君好好置办上。若在平素,裴相俭朴,中午都只与小人两个随意煮点青菜而已……”

“锦衣夜行,做给谁看?”奉冰冷笑了笑。

老仆明白过来二人气氛不对,住了口,求助地向门里望去。

裴耽终于走了出来,手中多了两把伞,递给奉冰一把。奉冰默默伸手接了,裴耽便自己走在前面。

奉冰撑开伞,见伞面上是一枝红梅,雪落其上,灼灼然刺人眼。他跟在了裴耽身后。

走出花园,绕过池塘,再过三进院落,便出了大门。

奉冰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在门前的石狮子旁将伞还给裴耽,“多谢裴相一路相送。裴相请留步。”一边将风帽戴上,雪白的绒毛拂在他脸颊,他轻轻呼一口气,便吹动那绒毛扑簌簌地飘飞。

不近不远的距离里,裴耽凝望着他。不避忌的眼神让奉冰局促,他不知道这世上和离了的夫妻,到底有没有人竟会这样看对方。

“五年前的事,”裴耽张了张口,干涩地道,“我对不起你。我没想到你当真会被大案牵连,否则——否则我不会与你和离。”

奉冰状似轻松地耸了耸肩:“我晓得。”

是很老套的说法了,市井里每一个说故事的都这样说。

说裴耽和离,要么是明烛机先,要么是鸿运当头。

裴耽似乎还想再说,但就在这时,一乘车马从门前过,车上的人撩开了帘子,惊怔地唤了声:“李郎?——啊,裴相!”

却是陈璆,他当即叫停车夫,要下车来行礼。奉冰却觉自己像被他解救的溺水之人,长出一口气,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陈使君,方便让我搭个车么?”

陈璆还未及反应,奉冰已经挽着车辕要上来。陈璆连忙伸手扶他,见他身上有雪,便随手给他拍去。车帘哗啦地落下了,陈璆只好打开了窗,又对裴耽道:“那我们先行一步,裴相安好!”

裴耽淡笑欠了欠身,那车窗便又合上了。

天与地缓慢归于寂静苍茫。

吴伯在门后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