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铉冷笑一下,却也又回头来看他。正准备说些什么,只见面前这人拨着茶盏盖子,笑意仍未褪去。
身后巧有一支荷花,花茎甚长,几乎与他肩头齐平。那朵荷花十分娇嫩,在炎阳下随风微颤。
风起时,花茎有些不堪重负,跟着飘摇,往元铭这方向倒来。
元铭半晌没等来赵铉接话,便疑惑地抬了头。落在赵铉眼里,便是花面交映的景象,十分可人。
赵铉微微怔愣片刻,才长叹了一口气,脸上疲色下去不少。复舒展眉头,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来。
“万岁爷?”
元铭只觉得他今日古怪得很。
又过了约半个时辰,赵铉要他陪着,在内廷中走走。元铭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拒绝,便答应了。
待两人走至一处宫巷时,元铭忽觉阴风阵阵。
这炎炎夏日,宫中怎么如此阴冷?
元铭便下意识往身边的萧墙看去。只见宫墙颇高,元铭把头仰紧了,才能看到头顶上的蔚蔚晴空。
他暗中思忖道,成人尚且要如此仰头,遑论孩童?赵铉便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
正怔愣间,一只大手抓上了他的右臂,将他轻缓地往外拉扯了几步。
于是元铭一半身子又沐在了阳光之下,却不觉烈日灼热,只觉得暖意四起,畅快许多。
赵铉与他交换了位置,站在萧墙下的阴影中,轻声笑了笑:“内廷不乏逝者亡魂,坊间百姓总说「煞气重」。你害怕么?”
元铭望着他笑道:“天子在旁,何惧亡魂?”
这话着实惹的赵铉笑了出来,且笑的十足开怀,“天子?”他笑着自嘲,“凡人耳。”
元铭稍一转头,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赵铉的朝服上。接着,眼中便流露出了些许失落神色,轻声道:“你穿着这身衣裳,就再不是凡人了。”这声音极轻,不知究竟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赵铉。
赵铉到底听出了他的意思,有了些想要拥住他的冲动,却又不想毁了这难得的恬静气氛。
于是只放缓了脚步,望着元铭,轻声调笑道:“那,不若你帮我脱了这身衣裳?”
元铭听罢猛刹住步子,瞪圆了眼看着他,仿佛下一瞬又要跪下,来个「臣万死」。
两个人又无声的僵持起来,互相对视,试图用眼神交流那些隐秘的情绪。
赵铉扯出一个怅然的笑容,主动挪开了视线,脸上的疲色又无声的蔓延上来。
“不聊了,无趣。”
前头巧来了一队穿青贴里的小宦官,整整齐齐,冠帽上都插着雉羽。
打头的见到赵铉,赶紧呼起万岁来。接着,一队人很有秩序的开始叩拜。
元铭无声地看着这一幕,不自觉转过头,打量着赵铉的神情。
赵铉垂着眸子,在看着他们行礼,又好像没在看,十分的心不在焉。
未几,宦官们行罢礼起身,弓着腰,往旁边避让开来,尽可能贴着与赵铉相反的宫墙,低着头匆匆走过去。
元铭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他望着赵铉身前空出来的青石板路,一时心中五味杂陈。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只听赵铉冷声道:
“来人。”
领头的宦官立马过来,躬身道:“听皇爷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