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把元铭惊得魂飞魄散,口里的东西差点噎住。他一脸恐惧往门口看去,依稀能见小宦官们在外头站着。
思来想去,元铭还是飞速去关了门,一颗心才稍稍放下。
接着赌气一般回了桌边:“传出去,万岁爷最多落个风流名声。我可不同,直接成了佞幸。”
赵铉装作认真的点了点头,元铭瞧他也听不进去,是故意戏耍自己。便只叹了口气,不再说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好几声吆喝之后,船离了岸。
元铭感觉这船开始移动,当即打起了十二分警惕,生怕自己又难受起来。
谁知过了许久,也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这才松下一口气。但他仍然不敢出去,尤其不敢看波动的海浪。
他的神色被赵铉尽收眼底,赵铉不由笑了起来。
元铭忽觉赵铉此人如此讨厌,恶劣无比,很有顽童的意思。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昏了头,要跟他纠缠上?!
事到如今,赶人也不好赶,又不好把万岁爷丢下,直接这么走了,只得在桌前无奈的坐着,频频叹息。
一片寂静中,赵铉忽然道:“你后悔么。”
元铭想了片刻,头也不抬就闷声回道:“臣幸甚,何以有悔?”
赵铉面色奇异的看了看他,忽然发觉——元仲恒真是太有趣了。
“你怎么不说「臣不敢」?”
元铭缓缓抬头,似笑非笑道:“「臣不敢」未免直白了些。”
赵铉一点不恼,反而点头认可:“的确。”
“不过朕告诉你,你现在后悔也没有用。谁叫你当年在镇国公府,管不住你自己。”
元铭只剩苦笑。
当年在镇国公府做出的种种,绝对是他此生最大的错误。
大渡船早已离岸许远,载着他们前往遥远的京师。
他想,等到下船之时,京里的晚风,将会带上几分早秋的微凉。
元铭握紧手中的茶杯,抬头看看赵铉——他已靠着椅背睡去了。而他手边,没有半个利刃。
房门早已落着闩,将他们彻底与外头隔开。
当朝天子便是这样,眉目舒展,毫无防备的沉沉睡在这里。
——
惠文三年秋,万岁山上红枫如火。
内阁班子调动。
奉上谕,内阁迎来了一名年轻的阁臣。
正午骄阳正艳,新入阁臣阔步走进阁部公署。
此人本是吏部堂官,由正三品吏部左侍郎直迁入内阁。乃是六部的十二名堂官联名上疏举荐。
年迈的阁臣们心里,多多少少对这年轻人有些不屑。
“学生拜见诸位阁老。”
一个清越嗓音透过门扉,传入堂中,众人停下手中事务,纷纷回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