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弄晴不懂沈长策话里的意思,沈长策看着她,难得有些想要倾诉的意思。
“其实我与师父并不只是师徒的关系。” 沈长策低下头,“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只有十岁出头,他把我从乞丐堆里捡回来,给我吃穿,教我练剑。”
苏弄晴撑着头看沈长策,听他慢慢讲述这十年来的一切,他对沈无春的感激,他对沈无春的爱恋,还有他对沈无春的野心。
苏弄晴不是不能理解,沈无春那样谪仙一般的人物,谁能不爱呢?偏是将仙人拉入凡尘之事最叫人着迷,越是求不得,越是放不下,若是她日后得了势,或许也会寻一个沈无春这样的人。
沈长策本以为苏弄晴会觉得他与沈无春的事情背弃伦理,抬眼却见苏弄晴笑着看他,眼中有些促狭的意思,“原来我不该叫你师兄,该叫你师娘呀。”
沈长策一愣,觉得好笑的同时心里一松,也感激苏弄晴这般宽慰他的好意。
梅林外,沈无春拎着一盒点心来找沈长策,他走到院门口,听见里面男女的谈话声。沈长策的声音清晰的落在沈无春耳中,他说,“若他有你一半善解人意就好了。”
沈无春止住脚步,看着梅林中的有说有笑的苏弄晴与沈长策。喜欢一个人是因为什么呢?沈无春觉得,是因为两个人相处的时候很愉快。他看着沈长策与苏弄晴,就想到他与傅鸠,他一想到傅鸠,心里有个地方就很柔软。
沈无春没有进去,将食盒放在院门口便走了。沈长策送苏弄晴出来的时候看见石头边的食盒。这食盒若是哑姑送的,他不会只扔在这里,那想必是沈无春拿来的。
沈长策抿了抿嘴,心里稍微舒服了点。
苏弄晴打开食盒,道:“这是师父送来的?是师父亲手做的吗?”
沈长策听见苏弄晴的话,摇了摇头,道:“怎么可能,师父十指不沾阳春水,他哪里会下厨啊。”
沈长策看着食盒里的点心,想一想,又觉得沈无春敷衍,拿些点心就想打发他。
他越发赌气,将食盒盖上,不再看了。
傍晚时分,沈长策来到崖边练剑,沈无春坐在亭中,面前放了一张琴。沈长策看见沈无春,脚步略微顿了顿,他犹豫片刻,没有同沈无春说话,径自去练剑了。
天空中飘着雪,黑夜里,雪花似乎泛着莹莹的光。沈无春一身白衣坐在亭中,周身气质清雅闲散。他贯握长剑的手而今在拨弄琴弦,慢条斯理的,不像在正经抚琴,倒像是沉浸在某种回忆中。
沈无春不会抚琴,在他人生的前十八年,除了练剑没有别的。傅鸠倒是会弹琴,他会的东西很多,剑法刀法,轻功拳脚,甚至乐理诗书,都有涉猎。沈无春不止一次的觉得,傅鸠简直是上天赐给人间的宝物。
长剑发出 “铮” 的一声,沈无春回过神,看向雪地里的沈长策。沈长策手握着剑,目光沉沉的看着他,“师父觉得,我这一招练得怎么样?”
沈无春实话实说,“我没有看你。”
沈长策出言嘲讽,“怎么,师父不在意我的剑法高低了?”
相比于沈长策满眼愤愤的样子,沈无春淡然的多,“一个招式而已,你进不了第五重,也退不回第三重。”
沈长策咬牙,喊道:“沈无春!你知不知道你说话很气人!”
沈无春抚琴的动作一愣,他看着沈长策,竟然笑了,道:“有人跟我说过,我说话很气人。”
沈无春低垂着头,眉眼含笑,他背后是万丈悬崖,他是黑暗背景中唯一的一抹白色,笑意清浅。
沈长策几乎看愣住了,那一瞬间他觉得沈无春无比真实,又离他无比遥远。他忽然快步走进亭中,走到沈无春身边。
沈无春抬头看了他一眼,用眼神问他要做什么。沈长策不知道,他就只是下意识的想走到沈无春身边。
见沈长策不说话,沈无春看着他,问道:“你还喜欢我吗?”
猝不及防听到沈无春这样的问话,沈长策愣住了,半晌他道:“当然。”
沈无春挑眉,他双手落在琴弦上,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沈长策看着沈无春,他喜欢沈无春一身白衣恍若仙人,喜欢沈无春高高在上不染纤尘,更喜欢拥他入怀时的成就感。沈长策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不想说,沈无春也不勉强,只道:“没什么。”
沈长策在沈无春身边盘腿坐下,“那天在藏经楼 ······” 沈长策观察沈无春的神色,“那副画上的人是谁?他对你很重要吗?”
沈无春沉默了很久,他不知道该以何种方式介绍傅鸠,说朋友太单薄,说徒弟未免可笑,说故人又显得疏离。斟酌又斟酌,沉默又沉默,最后,他只能道,“他对我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