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图捂住屁股,又不敢瞪他,只能乖乖上前,朝太皇太后端正行了个礼。
“质子上进,如今已是护军都尉。”但听江夏王的声音凉丝丝的,又含着柔软笑意一般,“让他去领兵敲打敲打西昌侯,那些叔伯们便知道不该轻举妄动的了。”
太皇太后沉吟着,在顾图与顾晚书之间来回打量。顾图终于听懂了,顿时胸臆间激动万分,他讨好了江夏王大半年,如今总算到了他扬名立万的时候了?看来江夏王还不算没良心嘛!
“你叫顾图?”片刻,太皇太后低垂了眉眼,曼声发问,“怎么姓顾?”
“匈奴人么,本都是我朝的儿甥辈,姓顾也不奇怪。”接话的却是江夏王。他瞟了一眼立在地心的顾图,又慢悠悠地道,“孤赐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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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思量着,到底还是犹疑地说了一句:“匈奴人不比汉人,骁勇少谋,将军队交给他,万一……”
“这个,”顾图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着急道,“太皇太后,臣对圣上赤胆忠心,绝无二意!但、但太后若是嫌臣愚钝,可以派人监军,臣也绝无异议!”
好像从没见过像他这么急吼吼表忠的胡人,太皇太后都惊笑了起来。“派个监军,这主意倒不错。你不怕束手束脚么?”
“臣更望太皇太后、皇上和江夏王殿下,高枕无忧,安稳无虞。”顾图赌咒发誓一般挺起了胸膛。
太皇太后拿绣帕掩着嘴,对江夏王笑道:“你这个胡人有趣,长得威猛不说,觉悟还这么高。”
眼眸中光风流动,像含了些调戏的意思,江夏王垂了眼帘,装没看见,手中掰着樱桃的梗,不留神掰断了,汁水流脏了手。一旁的宫婢忙跪下来拿巾帕去擦,却被他避开。
顾图正在此时顺着太皇太后的目光望向了江夏王。江夏王动作一顿,自己舔了舔手指,便对那宫婢轻抬下巴,指向盘上的樱桃。
江夏王生得英俊,没有人能违抗他的钧意。
顾图便看着那宫婢红晕满脸,拾起一颗樱桃,低着头,小心奉上江夏王的唇边。江夏王眼神一错也不错地盯着她,雪白的牙齿一张一合,将樱桃咬了下来。
顾图匆促地收回了目光。
江夏王的牙齿……牙齿的触感,他还记得清清楚楚。他将背在身后的手,又攥得紧了一些。
第7章 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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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宫的马车上,一时无人说话。
是江夏王嘲讽地说了句:“往后便是大将军了,今日不该让你随车步行的。”便钦点了顾图上车入席。
临走之前,顾图到车边等候,太皇太后还拉着江夏王说了一会儿话。料峭春风里飘过点话根,像是“万幸有晚书在,不然孤儿寡母,真不知如何是好”,以及“胡儿在朝中没有根基,好用便要多用”云云。然而直到上了车,顾图眼前却还是方才江夏王吃樱桃的那一幕。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夏王冷哼了一声:“怎么,高兴得找不着北了?”
顾图恍然回神,才想起自己忘了谢恩,“不,啊,是,谢谢殿下给我机会,我……我万死不足以报答殿下之万一!”
江夏王冷笑,“书没读几本,酸话倒是很会说。”
顾图直觉江夏王此刻心情很糟,又不明白为何,挠了挠头,道:“我……我是诚心的。”
江夏王冷冷看他一眼,“知道骊姬和叔带是谁么?”
顾图一愣,答不上来,又遭了江夏王的讥笑:“还没学到《春秋》?”
学是学到了,学不好而已。殿下今日既烦心,顾图便不想再顶撞他,只道:“《春秋》太难了。”
江夏王稀奇地朝他凑过去,“那,哪一部容易,你说说?”
顾图不由得往后缩了下身子,“诗、《诗》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