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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色的掩护下,从武库领了兵刃的胡骑无声地纵马飞驰,守住了江夏王府的四角。王景臣身披重甲,来回巡逻,抬头,那一轮银月已近圆。
四四方方的城池,一切都静得骇人。高高的门墙向他压下,冰冷的风被横平竖直的街道切成一缕一缕刀刃般的细线,冬日的河水结了冰,时断时续地呜咽着流过桥底,没有造物肯应和。
然而直到夜半时分,顾图那边也没有动静。
被派去城外求援的人,也无一个回来。
王景臣的心越来越下沉。他们原已计算好了的,诸王的行进速度不会很快,最早也要三日后才能进入京畿。若没有诸王在后接应,李行舟就算反叛,能叛到哪里去?李行舟,那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寒人……
不对。
王景臣猛然抬头。
洛阳城的高墙之上,月光隐隐映照着箭镞上的银辉。马匹骤然惊嘶,王府四面都由胡骑卫护,却都在此时发出了厮杀的惨叫声!
“有埋伏!”
王景臣拔剑怒吼。
算错了,全都算错了——殿下满以为先入城便可守株待兔,谁知道城中早已有了守株待兔的人!
他策马飞驰上江夏王府正门口的台阶,马腿却被石狮子后埋伏的士兵一剑砍断,往前扑跌下去!
他重重摔落在地,才看清砍马腿的士兵穿着禁军的服色,恐怕是北军——江夏王自以为已在掌控的北军。
“王将军,是不是?你一个汉人,领一群胡骑,很威风嘛。”两名北军士兵冷笑着一步步逼上前,“永安宫兵变,也有你一份吧!”
王景臣一咬牙,一转头,躲开那人刺入石缝中的长剑,府中侍卫亦奔出来与他们相抗。两方立刻就杀红了眼,在不宽的街道上,胡汉的鲜血汩汩合流,而王景臣身上很快就落了伤。
但他不敢后退。
他的身后是江夏王府,若让这些人冲入了府中,后果便不堪设想。
可是这城池狭隘,已全是敌人的兵马。前是北军,后是光禄勋,胡骑虽然悍勇,却终究难以长久支持。顾图到底有没有收到消息?他到底还会不会来?
“顾图啊,顾图……”王景臣身中数剑,摇摇欲坠,几名胡骑将他挡在身后,但他已感觉生命正悄悄流逝于掌心。
他虽不算门第高贵,但出身诗书之家,世受礼乐之教,曾经也如芸芸众生一样,是瞧不起胡人的。可谁知命运如此讽刺,到他这一生的收梢,却要由胡人来护住他,抵抗来自汉人的刀剑。他甚至还在最后一刻想起顾图的模样,想起他爽朗不设防的笑容,想起他为殿下在永安宫拔剑时坚毅的眉眼。
王景臣想,他愿意承认,顾图是他的朋友。
月色静凉如水。
绍正元年十二月十日,江夏王挟皇帝出宫,匿于府中。胡骑纵出,暗影飞动,左丞相高赟与河间、济阴诸王早有预料,以光禄勋领北军伏兵府外,先发制人,杀胡骑营司马王景臣。江夏王府连绵百顷,飞阁连城,围之达旦,而逆贼竟不肯出降。胡骑余部随后杀至,光禄勋不得已与之拼杀,竟夜,亦未得入府。
第58章 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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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过半,左丞相府中却无人入睡。茶烟袅袅,窈窕侍婢来回奉迎,与外间的厮杀相比,这里好像一座世外桃源。
房中赫然坐着杨、李、袁、孟等各个世家大族的话事人,乃至原该在半路上的河间王,与矮他一辈的济阴王,更是高赟的座上宾,都正在优哉游哉地品茶。
在此次入京朝觐的诸王之中,河间王年纪最长、位份最尊,算来当是先帝与江夏王的叔祖父,与当年反乱被杀的颍川王是亲兄弟。
他知道颍川王曾打出的那个旗号是真的。
“江夏王府仍在顽守。”侍卫奔入来报,“皇上……皇上还在他们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