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出塞 符黎 2956 字 9个月前

想起有一年冬天,顾图还送了他一件羊皮袄子,他穿上试了试,顾图就笑得停不下来。他怒不可遏,以至于把那袄子锁在了衣箱最里层。而要说保暖,他还是最喜欢顾图送他的第一件礼物——那件火狐皮的大氅。

身后的王宫大殿传来隐约的欢声笑语。顾晚书抬头怔怔地望着这异域的月亮,冷白色的,上头仿佛有山川沟壑的阴影。

“原来在这里。”

一个如释重负的声音。他都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谁,他也没有回头。那人走过来,两手却都提满了东西,旁边还有一人陪着,拍着那人的肩膀道:“找到了,安心了?”

顾图望着顾晚书的侧脸,叹口气,“回去了回去了。”

魏晃抱胸而立,他如今穿着织金的长袍,脖颈手腕俱是金银的首饰,只是头戴的冠冕不知扔哪里去了。看了看顾晚书,又看了看顾图,道:“你今晚喝了不少,明日特许你晚些来见我。”

“是是,谨遵王命。”顾图敷衍地说着,走到顾晚书身边,顾晚书却哼了一声:“不就是个龟兹的草头王,有什么好神气的。”

祖宗!顾图几乎叫了出来。魏晃却没生气,还笑嘻嘻地凑到顾晚书面前去,看了他两眼,道:“你喝醉了,本王不跟你计较。”

“你才喝醉了。”顾晚书翻了个白眼。

魏晃摆摆手,与顾图说了两句话便径自转身离去。这让顾晚书感觉自己像是顾图身边带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孩子,大人说完了话后,对他连招呼都不打一个的。

夜色如水,顾图在他身边蹲了下来,好脾气地看着他,“我们回去吧,嗯?”

顾晚书的目光扫过他手边提的东西。顾图亮给他看,“都是你喜欢的小菜,魏晃看你在席上没怎么吃,特意给你留下的。”

“哼,谁要他的恩惠。”顾晚书嘴硬道。

顾图笑道:“那我也不能饿着你啊,晚书。”

这一声“晚书”唤出了口,顾晚书的脸色便像扭曲了一下,渐渐地终于柔和下来。他将一双流波的双目睇着顾图,薄唇一张、一合:“拉我起来。”顾图便没有法子,只能认输地朝他伸出了手。

抓住了顾图的手,顾晚书便快活地一跃而起,也不管顾图要怎样单手提好那些食盒。一边顾晚书还叨叨:“你喝了多少,为什么不趁早出来?越到夜里,便越是凉,今晚睡不好怎么办,明日不许你去见他了……若没有你帮忙,他能当上这个王?还耀武扬威的,他,他还叫你哥哥!”

顾图只是笑着听,不反驳,任他拉拽着自己的手往那无人的街道上走。进了客舍,顾图刚将手中东西放下,顾晚书却从后头贴了上来,一边磨磨蹭蹭地要脱他衣服。

“做什么?”顾图一怔,这时却感觉顾晚书身上发烫,顿时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顾晚书见他转身,却先去亲他的唇。

嘴唇还未相碰,顾图已闻见他身上的酒气。三勒浆与别的酒还不同,有一股艳烈香气,顾图连忙推开了他,抓着他肩膀紧张道:“你真的喝酒了?”他原还以为魏晃是说笑的。

顾晚书不高兴了,“那又怎样?难喝死了,亏他还能夸下海口……就为了这玩意儿,让孤跋山涉水,跋山涉水……到这破地儿来!”

顾图凝视着他,脸色阴晴不定。在不太清醒的时候,顾晚书偶尔还会自称为“孤”,在他内心深处,仍然保有一份无人可触犯的尊严。只是顾图亦清楚地知道,自己所爱的,正是这样的一个顾晚书。

顾晚书见他半天不答话,自己却先慌了,去扯他的衣袖,“你做、做什么?孤说得不对么?孤讨厌那酒……”

顾图叹了口气,将他拥入怀中,“不,我只是担心,你不当喝酒的。”

顾晚书奇异地安静了下来。在这门窗紧闭、灯火飘暗的房中,他静静地听见了顾图的心跳,半晌,才道:“顾图,孤在过去,可是千杯不醉的。”

“我知道。”顾图微笑道。

“可在过去……在过去喝的酒,都不快活。”他轻轻地道,“孤今晚望见这西域的月亮,想知道这月亮和洛阳的月亮有何差别,才发现,孤已忘记了洛阳的月亮是什么模样。”

他的话里像有些遗憾,但并未后悔。自己先从顾图的怀抱中跳出来,笑道:“我当真饿了,顾图,我要吃东西。”

于是两人又手忙脚乱地将桌案清理出来,将食盒打开,小菜虽然有些凉了,但还是溢出诱人的香味。待顾晚书吃完,顾图也已经将热水准备好,又伺候这个祖宗去洗澡。谁料顾晚书险些在浴桶里睡着,还是顾图眼明手快地将他提了出来,把半梦半醒的顾晚书擦干了身子抱回床上。

顾图自己收拾了半天,回来时,顾晚书已在呼呼大睡。他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吹去了烛火,在黑暗之中,听了半晌枕边人那沉沉的呼吸声,才终于感觉到安宁的睡意。

2

顾图是被一阵异动闹醒的。

首先是胸脯上莫名地疼:迷迷糊糊睁开眼,便见顾晚书正伏在他身上,一手不知轻重地揉着他的胸,见他醒了,还无辜地眨眨眼。顾图立刻便想将他掀下去,顾晚书却双手抱住他的肩膀,又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