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范仲淹《岳阳楼记》里的这句话,是夏志轶的座右铭,也正是这一点,让司渊渟和楚岳峙愿意相信夏志轶。
四月,安亲王楚岳峙向宫内报喜,王妃司竹溪已怀有身孕。
楚岳磊得知喜讯后大怒,当日便又在宫内打死了两名宫人。
有喜一事传开,司竹溪顺理成章不再随楚岳峙出行,而是留待安亲王府中安胎。加上司竹溪如今已是七个月的身孕,再过多的在外露面于人前做戏并不合适,更怕会一不小心让人看出端倪来,故而自楚岳峙向宫内报喜那日起,司竹溪便再未踏出过安亲王府。
司竹溪自嫁入安亲王府中后便一直住在婚房内,楚岳峙偶尔也会在婚房留宿,婚房里已另外再添一床榻,如此楚岳峙留宿时也不必再于房中独坐一晚。
喜讯报入宫中后第七日,也是楚岳峙婚房中连续留宿的第四夜,丑时刚至,十数名黑衣人在夜色中手提武器杀入安亲王府。
安亲王府中往日把守的侍卫也不知为何,都在今夜被尽数撤去。
当为首的黑衣人正欲踢开房门时,紧闭的两扇门扉从内被震开,浑厚的内力更是直接将为首的黑衣人震飞。
楚岳峙一身劲装站在门口,手提长剑面如寒霜,道:“想动本王的王妃,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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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文中引用:
“今士习不端,欲速见小,兹欲正士习,复古道,何术而可?”————是崇祯七年的策题
第79章 光明磊落
深夜的皇宫,即便有禁卫军巡夜的夜灯,也沉寂得如同一座巨大的孤坟。
在这座孤坟里,埋葬着无数人的权欲以及血泪,也埋葬着无数人的冤魂,他们钩心斗角尔虞我诈,也离心离德同床异梦。
与其说皇宫是帝王皇权的象征,倒不如说皇宫是权利血腥乃至死亡的象征。
楚岳磊坐在寝殿暖阁的龙榻上,短短几月,他却像是老了二十多岁般形容枯槁,整个人瘦得几乎接近皮包骨,肤色蜡黄,面上的皮肤也都出现了老人般的深刻皱纹。
暖阁里只点了两盏蜡烛,司渊渟站在门边,他是一个时辰前被召进宫的,在此之前他接到暗旨,要将安亲王府的侍卫尽数撤去。
楚岳磊因这陡然的苍老而让他看起来显得比从前还要阴狠,目光里透露出冷毒的厉色,他定定地看着司渊渟,道:“司竹溪是你身边仅有的亲人了,你就真的舍得,让朕杀了她?”
司渊渟面无表情,就连那双黯黑的眼眸都看不出情绪,声线平直地答道:“臣以为,有时候各安天命远比无意义的垂死挣扎来得更体面。”
楚岳磊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道:“朕决不允许,七弟在这世上留下一儿半女。”
他并非膝下无子,可他的两个皇子一个公主,没有一个上得了台面,皆是资质平庸之辈,他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他后宫里的嫔妃,即便算不上绝色佳人,可也都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为什么他的皇儿一个个都没能遗传到他的聪明才智,就连样貌也不过尔尔。
那司竹溪,出身教坊司,教坊司有规定,艺妓侍寝后要喝避子汤,所以司竹溪绝无可能怀上他的孩子。楚岳峙娶一个早就被他玩透的残花败柳,本该被天下人耻笑,然而这楚岳峙不仅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低调成婚,反而还将迎亲与成亲礼办得极为盛大,之后这几月还时常与那司竹溪携伴出行,夫妻恩爱之情甚至还被传作佳话。他本已因此而恼怒不已,如今司竹溪竟还怀上了楚岳峙的子嗣,这让他如何能忍?他已再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又怎还能允许楚岳峙有后?
他便是死,也不会让这帝位落入楚岳峙或是楚岳峙的子嗣手中。
“陛下,若您已经不信臣,大可以将东厂收回,为东厂另立提督。”司渊渟说道,这次去安亲王府行刺的,乃是之前势弱的锦衣卫,近来楚岳磊再次开始重用起锦衣卫,已经有好几次直接跳过他对锦衣卫下达任务。
“朕怎么会不信爱卿呢?”楚岳磊阴阴森森地一笑,目光恍若某种有形的触手,在空气中伸向司渊渟,竭力要再将这个被他践踏在脚底下的人重新禁锢在炼狱中,“爱卿是朕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些年,爱卿辅佐朕左右,这朝中朕唯一相信的人,便只有爱卿。近来不过是看爱卿接连两起大案忙得是脚不沾地,连人都瘦了不少,怕爱卿会熬坏身子这才让锦衣卫为爱卿分担少许。”
司渊渟上前两步向楚岳磊跪下,道:“臣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大蘅国,为了百姓与大蘅国,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是吗?”楚岳磊佝偻着背,脖子微微向前倾出,他眯起眼,说道:“如果朕说七弟意图谋反,下旨要你杀了七弟,你也会为了大蘅国,领下圣旨吗?”
抬起头,司渊渟目光锐利如锋,面对楚岳磊那张枯瘠得已经快看不出原来面貌的脸,他道:“只要是为了大蘅国,臣会杀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