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退出殿外后,楚岳峙看了看时辰,而后一抬眼见司渊渟不知何时已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正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心下只觉一阵酸楚刺痛,轻轻一声低叹,楚岳峙下了榻走向司渊渟,过去后直接在司渊渟跟前单膝下跪,然后把头靠到司渊渟腿上,道:“司九,我很怕我的旧疾会影响到你,我真的不想,让你再因为我受到半点伤害,我也会怕,怕若是我先离开……蛊药能让我第一时间感知到你身上发生的一切,若非怕你会因我受累,我是绝不会想要跟你解开蛊药的。我以后不会再提解蛊,也不会瞒着你解蛊,你不要生气了,好吗?”
一国之帝就这么跪在自己面前做出臣服依赖的姿态,司渊渟面色不变,缓缓将手放到楚岳峙的发上,稍作停顿后便移到楚岳峙脸侧,指尖在那张被他吻过数次的脸颊上划过,顺着下颌线划到下巴再用食指与拇指用力扣住,就那么捏住楚岳峙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看自己。
桃花眼水光潋滟,眼圈浅浅发红,眼角细微的皱纹透露出委屈与难过,那样寡情的冷淡五官,明明是在下位却不见半点卑微,即便是在认错讨饶,依旧能让人觉出平日里的帝王威严,这人,真的觉得自己错了么?
眉心又一点一点地拧了起来,司渊渟手上用力将楚岳峙的下巴捏得皮肤发白,他该死的又想再不择手段的让这个人感到痛,否则如何能叫这个被宠坏的人知道他的心有多痛?
“你当初,为了留住我,擅自用了渡君;而如今,又因为怕我受累,想要解开渡君;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感谢你,由始至终都在为我考量?”司渊渟说得极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间逼出,听着没有起伏没有情绪,实际上底下暗藏汹涌盛怒。
楚岳峙的下巴被捏得极痛,司渊渟根本没有让他开口说话的打算,他仰着头,用手抓住了司渊渟膝上的袍摆。
“楚岳峙,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还活着是为了你,若你不在,无论有没有这蛊药,我都不会独活。你可以为了我罔顾性命安危,难道我,就会在意你旧疾发作时给我带来的那点根本不足为道的影响么?若是不能感你所感,痛你所痛,那才真的会伤害到我。”司渊渟已经太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烧心的痛,烧心的恨,楚岳峙该清楚自己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却为何还自以为是地说出那种话。
“对……不……起……”困难地向司渊渟道歉,楚岳峙想要起身去抱司渊渟却被按住,他无法,只能握住司渊渟的手腕,挣扎着解释:“我只是,不想……”
“可是我想。”倾身向楚岳峙,司渊渟双目泛起红丝,眼底尽是痛意,“我想让你痛,这样你才会记得我有多痛。”
将近十年,连他都以为自己已经好了,直到楚岳峙说要解蛊,他才忽然意识到,原来有些伤,深入骨髓,纵然痊愈也依旧会在某个瞬间再度复发,在猝不及防间带来锥心刺骨的剧痛。
殿内突然传出一声巨响,在殿门口守着的王忠一惊,急忙往里跑,却看到司渊渟踹翻了桌椅,将楚岳峙横抱起来大步从偏殿回去寝殿。
司渊渟的脸色太过吓人,身上散发出的威压也完全没有收敛,王忠愣是被这样的司渊渟吓得钉在原地,直到寝殿传来密室的门被关上的声响,王忠才猛地大喘一口气,小声念叨着“完了完了,得赶紧去让林太医候着”,随即转身便往外跑。
两位主子很少吵架,但每次一吵就惊天动地的,吵完就该找林太医和吕太医了。
这密室从来就不是为了惩罚而建造,无非是夫夫之间的一点情趣,但这次,显然不一样。
再被铐住双手吊起来时,楚岳峙有些失神,司渊渟站在他面前,右手握住他的脖子却又下不了狠劲收紧,只是凑到他耳边说道:“你知道吗,那个时候也像现在这样,恨不得像对其他背叛我的人那样报复你,拿鞭子抽你,把那些器具和刑具都统统用在你身上,可每次你真的在我怀里了,我又舍不得下手,然后就更恨。我们过得好好的,你为什么就非要惹我生气呢?”
瞳孔紧缩一下,楚岳峙双手紧握成拳,道:“不是的,司九,你别这样……”
他知道自己对司渊渟而言有多重要,也并非不懂司渊渟从未变过始终愿意为了他牺牲一切,可他只想让司渊渟因自己而活,并不想让司渊渟因自己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