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这么久了,校尉韩当还是改不了口,他抬眼上下打量着这个几乎是看着长大的年轻人,眼里满是不舍:“若是再年轻些,我等老朽如何不愿为少将军冲阵杀敌,护卫左右?只是……”
这时他已与校尉程普二人分别骑在马上,旁边不远处是两千多准备调往张辽麾下的军队,此时部众都在城外休整,静候着长亭外的几人叙别。
“韩公、程公。”对这两位叔伯,孙策长期以来都是极为尊重的,虽然两个长辈将要离去,他的神情却十分镇静:“二位跟随先父四处周旋、陷阵擒敌,算起来已有十数年了。二位离家千里,如今年长恋家,思念故物,是人之常情,小子不肖,岂能强求于人?”
韩当松了口气,与程普对视一眼后,一齐抱拳说道:“少将军慷慨!”
其实他们二人对朝廷的调令从内心生不出丝毫抗拒,这不但是因为他们可以回到阔别已久的故乡,更是因为他们可以从孙策麾下走出来,走向另一个广袤的天地。
尽管如此,心里还是很舍不得,韩当瓮声瓮气的说道:“少将军放心,我等深受孙公大恩,立誓辅佐将军。纵然今日难敌时运,他日但有所托,任凭将军一句话!”
程普也接下话头,跟着捋须道:“是如此,老夫这些年在江淮带兵,很是琢磨了一番水军战法。他日江东若是要大兴水军,老夫也能毛遂自荐,请命南调。”
他素来多智,皇帝给江淮军队的定额本就只有三万五千之数,如此少的兵额居然还要挤出一万给甘宁筹办水军,可见是皇帝看到了江东水系纵横的特点。更甚者,程普还从黄祖兼任横海校尉,在东莱编练水军这一项额外任命中,得以窥见一丝皇帝对未来水军的前景规划。
韩当不知道程普心里打算着什么,就算知道也没什么意义,他只擅长弓马骑术,这一身本事江淮没有用武之处,只有在幽州才有足够的战马供他一展所长。
故而他以为程普这样说是为了宽慰孙策的心,也紧接着说道:“江南气候宜人,我老了以后也要常来此处,在孙公墓前饮酒叙旧的。”
“我知道、我知道。”孙策连声说道,他也抱起拳,郑重的对两人作了一揖:“二位不嫌小子无赖,几年来倾心辅佐,便是先父泉下有灵,也当宽慰了。”
几人再说了几句后,正要告别,却见程普忽然从水军想起了什么,才准备拉起缰绳的手立时放下了:“是了,我正有一事要告诫将军。”他在马上向孙策倾了倾身,轻声道:“黄祖此人近来似乎颇得天子倚重,以后彼此同朝为官,将军心里再有何不屈,也不能任性擅为……务必谨慎!”
说完,程普便深深的看了孙策左右的周瑜、吕范两人一眼,似乎将今后引导孙策的重任交代给他们两人的身上。
周瑜不发一言,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他今天跟着孙策来给程普二人送行,倒像个普通陪客,什么话也不肯交代。而吕范却是毫不在乎自己的立场,在一旁爽快的应承下来,很是笃定的说道:“程公放心,黄祖此人奢侈昏聩,纵然不得私刑报复,以后也总有的是时候。”
他这话既是对程普的保证,同时也是对孙策的劝谕,如今两人都是官身,孙策即便再怎么想报杀父之仇,也不能甘冒这个风险。
韩当也被提醒起来了,当初在襄阳城外,刘表与黄祖两人都是杀害孙坚的主谋,只是如今刘氏再兴汉室,刘表作为宗亲,身份比以往更要尊贵,远不是孙策能谋划的。
相比之下,只有黄祖还有可乘之机,他贪图享乐的品性、平庸昏聩的能力,都会是害死他的主因。韩当由此劝道:“孔子有言,‘小不忍则乱大谋’,孙氏门楣尚未光大,何必为了一个匹夫断送前程?不如静待以后。”
“善哉斯言!”孙策眼中快速掠过一片阴鸷,旋即恢复清明,他点了点头,仿佛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