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叶先生,谢谢您!”夏目仰起头道谢,歌仙万叶笑着摸摸他的头。旁边的鹤桥导演也不甘寂寞,他送了一只美国产的钢笔,他的弟弟鹤桥光咏则带了一盒国外的手工糖。夏目认真地一一道谢,这是他人生头一次收到这么多礼物,伊月哥说因为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所以都可以收下的。
“有空来我的片场玩啊。”鹤桥导演哈哈笑道,“想当小童星也没问题。”
夏目没有那个想法,他跟着几个人,听他们谈论艺术、美学、人文,虽然有一些听不懂,但他能感受到流淌在这些人字里行间的那种灵动的美感,幼小的心灵深受触动。
万叶先生很温和,会给他讲绘画的基础理论;鹤桥导演见识广博,历史背景信手拈来;光咏哥意外的会画两笔漫画,画展开始前,他就蹲在那里教夏目画卡通头像,一点也没有大明星的架子。
土御门伊月约他们去山上的弓道场,那原本是他名为“幽谧竹林”的结界皮肤。
夏目看着鹤桥光咏笔下那些可爱的头像,他自己也在旁边画了一个自己的,四个头像一起并列,鹤桥导演的头像有点点胖。
他忍不住偷偷笑了。
第85章 雪国书(六)
雪村斋,幼名彦五郎, 画坛传奇。
相传他从幼时开始学画, 数十年来凭借天资和勤奋创造了惊人的成绩。他的《破墨山水》与《波涛残月间》曾拍出天价, 尤擅雪景飞鸟。近些年寿限将至身体不佳,已经很少在人前出现, 有人隐晦地说这一次的盛会,恐怕是老先生故去前的最后一次。
土御门伊月一行进了画廊,北条早叶特意跑过来, 向土御门伊月低声说了几句。
“老师想见见伊月先生, 问一问……鬼神之事。”
土御门伊月倒没想到还有这件事, 得到许可后,领着几个朋友和夏目一起前往。画廊后有休息的房间, 雪村斋就留在这里, 见一见关系较好的各界朋友, 不过也不能太多, 他的身体状况确实很糟。
北条早叶在前打开门,土御门伊月走进去。房间里洒满阳光, 年迈的画家坐在一张躺椅上, 见他进来, 立刻微微直起身想坐起,土御门伊月急忙制止,自己坐到了他身边。
“你就是早叶的朋友吧?早叶给你添麻烦了。”雪村斋微微含笑, “我也听早叶说了很多有关你的事情,我想, 深埋于我心中多年的某个疑惑,恐怕只有你能为我解答。”
土御门伊月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人死之后是有魂灵的,这我知道。”雪村斋慢慢说道,“可魂灵会不会留在人类身边呢?还是……会入轮回呢……”
“都有可能。”大佬慎重道,他与冥界的鬼使们关系非常好,知晓他们对灵魂的管理其实并没有那么死板。
听到这个回答,雪村斋微微地笑了。他曾经就这个问题问过阴阳寮的阴阳师,那些阴阳师只是模糊地说不入轮回就会变成恶灵,可那个人生前那么骄傲又积极的活着,怎么会变成恶灵呢?
“那么,我的身边有没有魂灵呢?”他轻轻问道。
土御门伊月肯定地摇头,他并没有任何感觉,开了灵视也一样。
“灵魂不在您身边,可能有两种情况。”土御门伊月说道,“一种是已经轮回涅槃,成为世间形式不定的某种生灵;另一种,则是因某些奇遇承担了特殊的职责,不入轮回,却也前尘尽忘,等同新生。”
后者的典型代表是鬼使白。
“是么……也就是……找不到了吧……”
“……是。”
雪村斋的情绪眼看着低落下去,他靠在躺椅上,失神的看向窗外。今天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积雪被日光照耀着,很快就会融化。这样的天气总让他想起很多年前,当他还是个年幼的孩子时所看到的景象。那时候他的哥哥牵着他的手,教他画梅花,一点点殷红绽放于纸面,窗外的旷野上是纯粹无瑕的白与光。
业界都说雪村斋的雪景画得宛如神造,他笔下的雪是有温度的雪,是饱含思念的雪。他能从冬初一直画到冬末,却从不肯画昭示春来的梅花。
“那时候,我的兄长在神户。”他慢慢说道,“他一个人打四份工供我去画室学习。”
“好多人说我的画有许多留白,其实那是我少时养成的习惯,吝惜笔墨,这些都要花钱来买,我舍不得为兄长增添负担。”
“其实我书读得不是很好,也不喜欢文字。但我喜欢读兄长的信,他实在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却放弃了自己的学业供我画画,他说我将扬名日本。”
“我做到了,可是……他却不在了……”
土御门伊月默然,雪村斋在他的自传等书中屡次提及这件事,这是这位画家此生最为悲痛之事。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焚烧了厂房,成品与半成品尽数焚烧殆尽,十余名工人葬身火海,雪村斋永远失去了他的血缘长兄。
等兄长归来的他只收到了一些零碎的杂物——几个署了名的烧过的信封、旧得厉害的背包,还有隔几日从邮局翻出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