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一张普通的猎弓也要大几十个钱,更不用那些以马鬃人发为弦的强弓。
“那些琴棋书画六艺都是填饱肚子之后才能学的,等我们先填饱肚子能活下去再说吧。”
夕阳西沉的时候,这座小院子里已经收拾一新了。
曹管事等人将旁边的两户人家的房屋也要了过来,这样便足够他们十几人居住。
“如今天冷了,他们有老有小的不会冻坏了吧。”半芹低声和曹管事说话。
“不会。”曹管事笑道,“我看了,他们搬去的地方,房子虽说是废弃了,但并不糟烂,下力气拾掇一番不见得比这边差多少,又可以盖房子挣工钱,多少人争着抢着要去呢,我也和那程计说了,多买些炭,别省钱,要是冻坏了人娘子可要不高兴的。”
那个老者姓程名计,成了这次盖房的主管。
“他这人没问题吧。”半芹问道。
“上一次找程平给的一袋子辛苦费,程计一文也没要,公公平平的给别人分发了。”曹管事说道,又笑了笑,“不过这也说不准,小钱面前能无欲,大钱嘛…我让人看着他呢,金哥儿也一直跟着他。”
半芹点点头,一面又跟曹管事说要买些什么家具,要修补一些什么。
“我这里也带着足够的钱,不需担心,都换成好的。”曹管事一一点头应了说道。
“也不用,娘子是能随遇而安的人,好的能住,坏的也能自在。”半芹笑道。
二人正说着话,有人敲了门,扭头看去见是那位老者。
“我们商量的差不多了。所以来请示一下娘子。”他恭敬说道。
半芹让他稍等进门去看,程娇娘已经小憩醒来,正在看书,听了半芹的话便让他进来了。
老者程计迈进门,心中滋味有些复杂。
这间房子是他一手盖起来的,在其中也住了十几年了,闭着眼走一圈也走得下来,但此时不过才离开半日。再进来时就觉得陌生不已。
屋子只有一两丈,曾经摆在其内的一床一桌几个柜子都被移走了,重新铺了一张半旧的地垫,摆了一架四足矮床,帷帐,屏风隔开,其前安置凭几、栅足案、熏炉、灯具,墙上挂着弓箭,有些拥挤但又很雅致宁静。
屏风前。那小娘子手中拿着一卷书依着凭几,穿着素色罩衫襦裙,因为舒展身体而从裙下露出只穿着白袜的一只脚。
程计忙收回视线。心中却难掩激荡。
安静的房间内。似乎一切都静止,只有一旁兽头熏炉里的香烟袅袅而起,散开淡淡的檀香味。
自己的这个屋子竟然美的像一幅画,是因为这些摆设,还是因为这个人?
“什么事?”程娇娘放下手里的书卷,坐正身子问道。
程计忙施礼。
“我们我们地方选好了”他迟疑一下说道。“准备去请匠人看看怎么盖。”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
“请吗?”他试探问道。
“请吧。”程娇娘说道。
屋子里沉默一刻。
“娘子,其实你不用这样赌气的。”程计深吸一口气抬头说道。
经过方才那一场闹,他们都聚在一起分析了,看来是这小娘子跟程大老爷闹的生分,所以赌气要另行出来过。干脆在这里自己建个宅院。
“你不是我,不要用你的想法来揣测我。”程娇娘看着他说道。
程计神情尴尬。
“我这人不说假话。”程娇娘说道。“我说的每句话都是出自本心,不是客套,也不矫饰。我现在再说一遍,你不要再来问我,我最近心情不太好。”
最近心情不太好…
门外的半芹有些惊讶有些忧虑。
惊讶的是第一次听娘子说她心情不好,以往从来都是没有悲喜哀怒,忧虑的是娘子为什么心情会不好,因为程家这样对她吗?不过程家不是一直这样对娘子,倒不至于到此时才难过吧。
程娇娘对着程计伸出手。
“第一,我暂时住你的房子,第二,我给你钱让你们去盖房子住,仅此而已,你听懂了吗?”她问道。
听懂是听的懂,但是…
“为什么啊?”程计急道,“娘子,这是房子啊,花的是你的钱啊。”
“那又如何?”程娇娘问道,“给你们盖房子还不高兴吗?”
“高兴啊,谁会不高兴啊。”程计苦笑道,“只是天上哪有白掉房子的事!”
“没白掉啊,我不是住你的房子了吗?我的人也住了他们的房子。”程娇娘说道,“你怎么这么脑子不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