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客道:“吴家,林家,还有孙家,说有事要晚一点搬。”
“有什么事?”黄老太爷坐直身子,“怎么没人告诉我?”
“是这样,上次跟父亲你说了,武少夫人的门客到吴家倨傲,把吴老太爷气病了。”一个老爷忙解释,“后来吴家说吴老太爷年纪大了,怕路上撑不住,在家先养一养缓一缓。”
黄老太爷很奇怪:“撑不住不是更好?被逼背井离乡死在路上,吴老太爷这是给子孙争声名呢。吴家上下都傻了吗?”
说到这里拍了拍桌子。
“去,把吴家的人叫来,我与他们说。”
屋子里的人刚要应声是,外边远远有闷雷声传来,脚下的地面也微微在震动。
这不是地震,这是有很多脚步踏动。
怎么回事?
有人跌跌撞撞从外冲进来噗通跪下。
“武少夫人!武少夫人!带着兵马向咱们家来了。”
兵马在光州府四面城门穿过。
他们披甲手握刀枪身背盾牌,一队三列在光州府街道上行走,脚步整齐队列森严,一列十五人,三列四十五人,但整齐的脚步恍若一个人发出的,三列一人,一队一队源源不断。
整个光州府都震动起来。
躲在家门窗户巷子里窥探的民众心在震动,一直处于惊恐的神情更加惊惧。
这种场面他们见过,振武军出兵守城,去跟叛军作战的时候就这样,他们站在城门外,看着一队队兵马穿行结阵,看的让人激动振奋。
但现在这些军阵不是向城外去,而是来到城内,他们要做什么?
刀枪终于不是对准叛军贼兵,而是对准民众了吗?
所有人都想到了最近私下的传说,光州府已经没钱没粮了,官府和兵马养这么多民众,吸引那么多流民来,其实是为了把民众当牛羊,在没有吃的时候,吃掉他们。
这个先是在孩子们中间传开的,大人们当然不信,但随着孩子们白天黑夜哭闹,城里的人不断的逃走,所有的商铺都关了门,大人的心也开始动摇。
世家们都逃走了,怎么问都不说原因。
世家有钱有势,官府把他们放走。
而他们这些普通人没钱没势,除了给官府干活还有什么用途?
然后大人们中间流传一首诗,诗里讲的是大夏以前的王朝混战,有凶悍的兵将将百姓称作两脚羊。
是啊,历史上发生过很多事,他们生活在盛世早就忘了,以为那些是荒唐的事,但在乱世里,事事荒唐!
大人们和孩子们抱在一起,白天惊恐晚上一起流泪,怎么办呢?
有人在私下愤怒的建议,既然官府和兵马想要害他们,他们就要反抗,等死也是死,不如奋力一搏。
他们手无寸铁,天下大乱,叛军横行,但大夏还有皇帝呢,大夏还在呢,闹起来,皇帝会救他们吧。
这是唯一的生机了。
犹豫激动疯狂忐忑无数的暗潮在民众中流动,但一切都还没发生,振武军进城了!
怎么办?是现在就奋力一搏还是等死?光州府的民众惊恐又绝望。
但随着兵阵,街上有熟悉的官差们的喊声,只不过今日喊的不是天气如何小心火烛市场内禁止斗殴牛马不得乱跑粪便不处理罚三百钱
“光州府捉拿叛贼,兵马进城。”
“民众禁止骚乱,不得冲撞,否则以匪贼论处。”
马蹄奔驰在大街小巷奔驰,这两句话不断的重复。
当看到只是话语冲破了门窗,兵马并没有冲进来,门窗后的人便大胆了一些。
有人打开了门,有人探出了窗,还有人走出来。
走过的一队队兵马没有理会他们,奔驰的官差也只是在马上将话重复一遍,又告诫:“不要乱跑乱喊。”
就这样吗?民众忍不住问:“叛军进城了?”
官差看着他们:“不是进城,是一直在城中。”
民众们哗然,果然有叛军,光州府要完了,世家们逃走的原因终于印证,乱哄哄喊声未起就被官差们厉声压下。
“是叛贼不是叛军!”
“不许喧哗!”
“叛贼已经被控制,武少夫人亲自去捉拿!”
“无关人等不得传谣,不得暴动,违者以叛贼同党论处!”
在官差一声声的呼喝中,尤其是叛贼已被控制,武少夫人亲自捉拿这句话,骚动的人群渐渐安静,看到一队队官兵从街上穿过,并没有杀向他们,而在其他地方有民众们探头,然后试探着向官兵们的方向走去。
官兵们视若无睹,只快速的奔跑,官差们也没有喝止,想到先前的喊话,的确只要求不传谣不暴动,并没有说让大家闭门锁户禁止在街上行走聚集。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家门穿过街道,追向官兵们的方向。
黄家宅子已经被官兵围着水泄不通,在一片森寒兵械中,骑在马上穿着白衣的女子格外醒目。
日光下闪闪发亮,修长的脖颈,完美的腰身,只有神仙才能雕刻出来。
但黄家门前的男人们看着这个女子并没有感受到半点神仙之气,只有死亡的鬼气。
黄阿宵发出一声大笑。
“真是胡言乱语,我黄氏怎么会是叛贼?”
“武氏你这是陷害,栽赃。”
“这朗朗乾坤之下,武氏你要血口喷人杀平民了吗?”
武少夫人没有回答他,回答他的是站在前方的元吉。
“你们煽动光州府辖下十三县二十六户人家搬离光州府。”他说道,说罢一摆手,“带证人。”
兵马中便有七人走出来,看到这几人,民众们骚动嗡嗡,这是大家熟悉的几家老爷。
黄阿宵冷笑逐一喊出他们的名字:“还以为你们的父亲你们的母亲你们的祖宗真病的要死了,原来还能出门。”
那七人有的面色羞愧,视线躲闪,有的则一步走出再无回头路,面色坦然。
一人不理会黄阿宵的嘲讽,对黄氏这边抬手施礼,再转向武少夫人兵马和民众这边:“我等是由黄氏召集然后商议决定搬离光州府。”
他开了口其他人也不再躲闪纷纷出来,将在哪里商议,商议了几次,在座的都有谁,决定的搬离顺序是什么样,一次走多少才能让民众们更加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