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阳下,天地间烟尘滚滚。
烟,是城镇村落在燃烧。
尘,是兵马踏踏涌涌而来。
那兵马与大周的铁甲黑色红绳结兵服不同,他们的战袍是白色,在日光下耀目,纵然从烟尘中而来也恍若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站在达奚关口的统领收回视线转头看身后,身后笙旗密密麻麻,将士们披甲带械,填满了整个达奚关。
但其实只有两千人。
对于一个关口来说兵力不算少,毕竟四面都有驻军,就算有敌袭也不会到了他们单独面对的时候,总有援兵,但这一次,前方没有报警,两边没有援兵,而身后距离西北路大军主营有四十里地。
四十里地其实也不远,快马加鞭半天就能到,但现在他们要做的不是等援兵,而是阻止西凉大军过关。
四十里后不止是有驻军,还有一座座城池百姓。
如果让西凉大军跨过,就如同破堤的洪水出笼的猛兽,肆虐。
年近四十的统领面色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浓眉透露出他的紧张,这不是他第一次迎战西凉人,二十年前他还是个小兵的时候参加过很多次战斗,当然,并不是说他现在年纪大了就变得胆怯。
上万的西凉人啊,前边是铁马前锋,后边紧跟着还有步兵,不是以往散兵游将,这是西凉王庭的大军。
此一战,以卵击石。
统领将佩刀抽出举在身前。
“迎战。”他说道,自己一马当先冲去。
在他身后两千兵将手握兵器发出齐声呼喝,虽然有的人嘴唇在颤抖,有的人身子在发抖,但他们没有丝毫的畏惧迟疑催马向前冲去。
脚下荡起烟尘滚滚,伴着怒吼向前方而来的白色军阵撞去。
“守住达奚关!”
这终究是一个美好的愿望,愿望并不因为英勇就能实现,这就是现实的残酷。
城镇里到处都是呼喝声,尖叫,惨叫,哭声,浓烟火光在城中各处不断的腾起,大街上混乱不堪,横七竖八的死尸,翻倒的箩筐,滚落一地的瓜果被踩的稀烂,与地上的血水混合。
灾难似乎降临的很突然,街市的繁闹都没有来得及散。
这条街上已经没有活人,或者说活物,笼子里的鸡鸭都被马蹄踏破了头。
一只脚踩在地面上,恍若踩在烂泥中,发出吧唧的响声,溅起血水落在脚面上以及随着走动翻动的黑披风上。
街道上只有他的脚步声。
但这个城人还没有死绝,所以还不到变成死静的时候。
很快一条巷子里传来压抑的哭声以及嘈杂的脚步声,一群人冲了出来,陡然看到街上走着的人吓得惊叫停下脚步。
这是一行十七八人男女老幼,他们神情惊恐,不知道先前躲在哪里此时又要仓皇逃向哪里,城池很大,但如今却藏不下他们。
“你,你。”为首的老者颤颤看着走过来的人。
这个人裹在黑色的披风里,大大的帽子遮住了他的脸,只看到白皙漂亮的下巴。
是男人还是女人,最要紧的是大周人还是西凉人?
这个人没有回答只慢慢的走过来,靠近,越过他们。
不待老者再询问,身后的巷子里传来马蹄声,一行人顿时惊骇,不用回头他们也知道西凉人来了,这马蹄声已经成了噩梦。
一行人尖叫着跌跌撞撞的越过这个人,而这个人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跑,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又或者是西凉人?
回头的老者念头闪过,就看到冲在最前方的一个西凉骑兵手中的镰刀劈向这个正迈步的人
老者下意识的闭上眼,发出一声混沌的叫声。
尸首分离,血花四溅,他这短短的半日已经见的太多了,一辈子都没想过会见到的场面。
有腥热的血溅在脸上,有噗通的肉体跌落地面的闷响声,尖叫声也响彻耳边。
老者没有睁眼,而是将眼闭紧,覆巢之下谁也活不了,先死后死而已,这个人被砍死了,下一个就该他了。
他们根本跑不过西凉兵的铁蹄和长刀。
刀肉相撞的声音继续传来,人倒地,马匹嘶鸣,但他始终没有疼痛,怎么回事?难道挑着人杀?先杀别人后杀他?这些西凉人杀人从来不挑的,如同割杂草一般,看到了就直接挥刀。
老者睁开眼,看到面前黑披风飘动,那人手里握着一把镰刀,正对着迎面冲来的一个西凉兵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