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时天飘起了雪,雪花一片片落在单屹的头发上,颜安趴在单屹的肩头上细看,能看到那一瓣瓣的如童话般的晶体,纯白洁净地躺在黑色的发丝上,然后一片片又逐渐被单屹的体温融化。
下山的路单屹走得慢,一步一步,仿佛真的能走到天荒地老。
临近下午五点的山风比山上时更大,气温随着雪花飘落降了不知道多少,但颜安趴在单屹的背上,身上裹着单屹的羽绒,身体是暖和的,但呼吸进去的每一口氧气都是冰冷的。
颜安看见单屹的耳朵被冻红,她问他:“当年你在这里跟我爸过的那一晚,是不是很冷?”
单屹如实说:“当时以为会冷死在山上。”
颜安安静了下来,颜安想起了颜志国。
颜志国常年不在家,一有任务时消失几个月是常有的事,而有些任务保密性高,连家人都不能透露,所以颜安并不知道他的爸爸原来曾经这样牛过,也这样苦过。
颜安初三的时候,颜志国已经四十多了。
此时颜安亲身体会着这里的寒冷,站在同一座山上遥望中国领土的边境,入目之处一派祥和安宁,颜安觉得,此时的她额外想念着她的爸爸。
颜安将头埋在单屹的背上,一直没有吭声。
下山的路安静,除了单屹鞋子踩在雪上的声音,这个世界一片宁静。
这一段路单屹走了很久,颜安伏在单屹的背上思绪走远后便开始放空,有一瞬间颜安以为自己在梦里,然后她在梦里听到一把声音。
“颜安,叔叔没陪你走完的人生,我陪你走。”
颜安头动了动,将脸埋在了单屹宽厚的背里。
当晚,颜安睡了这几天里第一个暖烘烘的觉。
颜安和单屹挤在一张转身都会吱呀叫的木床上,窝在一床轻飘飘的被子里,颜安身体贴在单屹上,颜安让单屹抱紧一点单屹就抱紧一点。
颜安:“你就这么些力气啊?”
单屹便直接将人压在了胸口前,暖意蔓延,颜安连脚趾头都是暖的。
颜安将睡未睡时,嘀咕了句:“单屹你真狗。”
身后的人嗯了声:“你对。”
两人在镇上住了一天,第二天天很晴朗,日光照在雪上,闪闪发光。
颜安睡了一觉,醒来又是那个无忧无虑笑得没心没肺的野丫头。
颜安昨天登山了那座无名山,被眼前的景色震撼,脚步便不想停留。
颜安去看她那辆皮卡,可她车还没开始修,车头盖敞开着,一个男人正在检查着她的发动机。
修车店的男人懂一点点普通话,词汇量十分有限,并且一句话里头颜安几乎捕捉不到正确的信息。
单屹绕着车头走了两步,随后摘下手套扔给颜安:“我看看。”
单屹玩车的,修车这东西不在话下,不一片刻,单屹挑了挑眉,忍不住惊讶:“这车被你开成这样也是厉害。”
颜安“嗯?”了声,朝单屹走过去。
单屹给她逐一地指:“这里,有积碳,空气滤芯等于废了,曲轴箱里全堵了,供油管也堵了,暖气片断裂,你不觉得开起来爆震?”
颜安诧异地点头:“难道不是因为那条搓衣板路?”
单屹笑,最后点了点一处:“你这保险丝都熔断了。”
颜安又诧异了:“不是冻住而已吗?”
颜安问:“所以还能修不?”
单屹:“你这皮卡买了多少钱?”
颜安:“两万多。”
单屹:“还行,被你折腾到这里也够了,别修了,修了更亏。”
两万多的车,被颜安折腾了十多天,平均下来跟包车费用差不多,亏是亏了,但也还行。
颜安也就纠结了一小会,然后便笑:“那你给你的车我开开?”
单屹看着她,不置可否:“那你得看着开。”
皮卡就此留在了镇里头,收留颜安那户藏民没要颜安的钱,颜安便说她那辆皮卡坏了,但里头的零件卖了能赚钱,就把车送给了对方。
然后颜安开着单屹那辆霸道骚气的suv,简直在无垠的雪地里开出了花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