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间,他随高景自石阶上了寿山。峰巅有一座凉亭,贺兰明月辨认出两列楹联字迹行云流水,情不自禁生出一点敬畏。
从凉亭往北望,是皇城外围的浮渭河,一路环绕洛阳城,从西向东流水不息。南边则列嶂如屏,风光胜过当日惊鸿一瞥的御花园。寿山东西延展,四周环抱,其间山水亭台,皆有漂亮的名字,倚翠亭、绿华堂、揽秀轩、流岚水榭……
高景并未落座,只靠在凉亭边,说的累了,以袖掩口偷偷打了个哈欠。
“你在看什么?”他的解说告一段落,见明月有些失神,总归对他兴趣尚在,便随口关心了一句。
“属下好奇这座亭的名字。”贺兰明月道。
高景先是一愣,随后笑出声:“那边写着呢,自己看去。”
贺兰明月露出尴尬的迟疑,犹豫片刻后声音都轻了:“殿下……属下没念过书,请您不吝赐教。”
“什么?”高景以为自己耳聋了,自贺兰明月脸上看出他不是在看玩笑后,险些捧腹,“哈哈……我道你憋了半天,原来如此。”
“您莫要再笑话属下了。”贺兰明月手脚不自在道。
“没有笑话,只是北殿宫人中与孤亲近的,大都也读过一些诗书,哪怕没读过,可不会与孤讲。”高景难得有了解释的心思,耐心道,“孤是笑你纯善。”
贺兰明月听不出他有多诚心,只觉得眼前这少年做出大人的腔调,他竟不会觉得反感。
见他不语,高景道:“此处叫绛霄亭,周遭十里没有别的楼阁比它更高。夜幕低垂时……据说手可摘星辰,恍如不在人间。”
贺兰明月“嗯”了声,问道:“殿下说‘据闻’,您从未夜里来过么?”
高景抬头望向他,笑容突然无影无踪。贺兰明月见他神情,猛地察觉自己说错话,正要往回找补,高景淡淡道:“孤夜里不出北殿。”
贺兰明月:“……是。”
“不该问的少问。”他软了口气说罢,自行走到绛霄亭中坐了,记起自己赌气跑出宫,随从没带,也无人替他斟茶倒水拿点心,顿时有点气馁地垮下肩膀。
他看向贺兰明月,那人守在亭外,握着剑的手一刻都不松懈,脊背笔直。这人身形极是好看,又在少年人最朝气蓬勃的年岁,即便脸色略微发白,并不似其他人那般跳脱,仍是非常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