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哪天睡过去就醒不来?”高潜见他脸色变了,伸手去按住陆怡嘴角拉成笑的弧度,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有没有好奇过为什么我当年告诉你我叫‘高朗’?”
陆怡被他捏着声音也含糊:“没。”
“我的名字不是父皇起的,出生时他都不在了,皇兄年少,做主不合礼数。鸿胪寺按宗族家谱,又翻了许多历法典籍才有这个‘潜’字。他们用心良苦,可我不喜欢。潜者,涉水,至深至沉,但越往下其实越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朗朗?”
“他们要我不露锋芒,为帝王所用。辅佐皇兄十数载,我自问已经无愧于这姓氏了。”高潜冰凉的手指在陆怡掌心动了动,“可朗朗天地、朗朗日月,我都不曾真正见过……若有朝一日,你能带我去看么?”
陆怡连忙应下,高潜偏过头看他,眼睛十分明亮:“阿穆尔,答应的不要反悔啊。”
他一愣,仿佛有半生都没再听见这个被遗忘的名字了。
秣陵城外刚刚开蒙的外族少年拿起砖头砸破了人牙子的后脑,被押送官府途中遇见走访母舅家坐在轿子上倨傲尊贵的小王爷,挡了他的路。
没睡够,眉宇间还有几分稚气,可他说话已经不容置喙了:“高车人你们抓了也没用,其他孩子都放回去,领头的给本王吧。”
说罢转过头问名字,他顿了顿,听不太懂汉话,旁边人耐着性子用高车话说了一遍,于是他道:“阿穆尔。”
明媚夏日里,尚且年少的高潜笑吟吟道:“这名字太难记,以后我就叫你‘陆怡’了。”
陆怡永远都记得那一天。
他哄高潜睡着了才将手抽出来,帮人盖好被子把多余枕头放在一边吹灭灯火。这一切都做完,他应该回到含章殿外看守的位置了。
陆怡掩上门背过身,院中灯笼骤然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当中站着他二十六年来的主人。
高泓面色阴沉:“用情至深,朕都差点儿被你骗了 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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